鱼枕冠并没有实物传世。
现代社会,大多数鱼惊石扮演着护身符的角色,南方地区多见小儿佩戴,以期辟邪镇惊,然而在宋代,鱼惊石多作冠饰,名为鱼枕冠(亦作“ 鱼魫冠 ”)。
《鱼枕冠颂》苏轼 · 宋
苏轼还曾写过《鱼枕冠颂》:
莹浄鱼枕冠,细观初何物。形气偶相值,忽然而为鱼。
不幸遭纲罟,剖鱼而得枕。方其得枕时,是枕非复鱼。
汤火就模范,巉然冠五岳。方其为冠时,是冠非复枕。
成坏无穷已,究竟亦非冠。假使未变坏,送与无发人。
簪导无所施,是名为何物。我观此幻身,已作露电观。
而况身外物,露电亦无有。佛子慈闵故,愿爱我此冠。
若见冠非冠,即知我非我。五浊烦恼中,清净常欢喜。
至南宋时期,《梦梁录》里也记载,临安县有鱼枕冠及鹿胎冠子行市。可见鱼枕冠从北宋到南宋一直流传着,而且还挺大众化的,逛个市场就能买。
根据洪迈《夷坚志》记载,南宋中期,一顶鱼枕冠商人叫价千五百,即1贯500文,买家还价到700文。宋宁宗时期,一斤个头大的鱼枕价值15贯,碎块则要一斤4到5贯钱。
这是什么价格水平呢?
同期一件普通衣服500文,中上人家妇女头饰价值都在100贯以上,大家闺秀的一套高档服装价值1万贯,一斤羊肉900文,一亩良田几贯钱,临安一栋高档住宅大约几万贯,底层劳动人民一个月收入约几贯钱,一户中等人家家产约3000贯。
看起来,鱼枕冠应该是饰物里比较平民的配置了,使用也广,那它长什么样呢?
很可惜,鱼枕冠并没有实物传世,我们只能从文字记录里推测它的模样:
角质或胶质物体煮化冷却后,的确可以凝结塑型,听起来倒是挺像我们吃的肉皮冻或是鱼胶,但这样东西可以制器吗?
清代鱼鳔器
答案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找到鱼枕冠的实物,但我们从这件清宫旧藏鱼鳔器上可以得到一些启发。
清代鱼鳔器 · 细节图
看起来形似琥珀的鱼鳔器,就是使用天然鱼鳔等胶状物体炖煮直至融化后,倒入模具中待冷却成型,拼装而成。
那么问题又来了,假设鱼枕冠也是炖煮后塑型,那它是塑成什么样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唐宋时期女子的冠饰。
三、大宋冠饰考
“碧罗冠子簇香莲”,“云暗青丝玉莹冠”,自唐代起,冠饰就在女性发饰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形制各异,花样繁复,尽显盛世气象。
唐《宫妓图》中宫人皆戴莲花冠
至北宋时期,花冠、重楼子冠、团冠等各种冠饰层出不穷,琳琅满目,不戴个冠子出门都不够体面。
《宋仁宗皇后像》· 花冠
宋仁宗时期,贵妇人还时兴起了白角冠这样尺寸巨大的冠饰。白角冠,是团冠的升级版。最初的团冠是用竹篾编成圆团形,涂上绿色,因其形状如团而命名,后来改用白角(一说白角为白色牛角)。
《尘史》:“俄而又编竹为团者,涂之以绿,后变而以角为之,谓之团冠。”
白角冠就是在白角团冠上插上数把白角长梳,左右对称,非常巨大,长可达三尺,换算来长有接近一米。
周辉《清波杂志》卷八《垂肩冠》载:“皇佑初……宫中尚白角冠,人争效之,号内样冠,名曰垂肩、等肩,至有长三尺者,登车舆皆侧首而入。”
宋 《娘子张氏图》 白角冠
宋仁宗,也就是民间话本里狸猫换太子的主角,包拯、范仲淹、欧阳修的老板,是出了名的作风简朴、不事奢华。作为一个皇帝,甚至连加班到深夜想喝碗羊肉汤,都忍着没说,怕形成惯例,每年要多宰几百只羊。
虽然他在位时四海雍熙,但白角冠刚流行了一阵,仁宗皇帝就觉得这玩意儿太奢侈了,随即下了明令禁止:“妇人所服冠,高无得过四寸,广无得逾一尺,梳长无得逾四寸,仍无得以角为之”。
仁宗在位期间,大家虽然爱美,但更惜命,但仁宗不在了以后,诏令力度大打折扣,爱美的女性开始报复性反弹,白角冠继续走在流行前列。
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宋徽宗时期,诸色杂卖中有“刷腰带、修幞头帽子、补洗角冠子”,可见角冠普及程度,连修补角冠都成了一个行当。
“其后侈靡之风盛行,冠不特白角,又易以鱼枕;梳不特白角,又易以象牙、玳瑁矣。”(南宋·王栐《燕翼诒谋录·卷四》
不仅继续流行,冠饰还变得更加奢靡。白角冠不够高级了,要换成鱼枕冠,冠上插的白角梳档次不够了,要升级成象牙、玳瑁了。
是的,终于提到了我们要说的鱼枕冠。
既然是白角冠中冠部分的升级版,推测大致形状应该和团冠接近。
下面这幅白沙宋墓壁画中记录了宋哲宗元符年间的宴饮场景,清晰的描绘了团冠的形态。虽然这显然不是苏轼诗中那个莹净的鱼枕冠,但由于没有找到有鱼枕冠的图像记录,只能通过文字推测。
鱼枕冠大约形状接近,比这个团冠小一点。毕竟一斤鱼枕15贯,一个鱼枕冠才卖700文,怎么样也不像会用很多鱼枕的样子。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图像资料出土,一解心中困惑。
白沙宋墓壁画·北宋团冠对襟襖临镜化妆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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