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太祖征伐，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①太祖每称曰："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甯武不能过也。"文帝在东宫，太祖谓曰："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攸曾病，世子问病，独拜床下，其见尊异如此。攸与锺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覆思惟，自谓无以易；以咨公达，辄复过人意。"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②攸从征孙权，道薨。太祖言则流涕。

裴注：

①魏书曰：攸姑子辛韬曾问攸说太祖取冀州时事。攸曰："佐治为袁谭乞降，王师自往平之，吾何知焉？"自是韬及内外莫敢复问军国事也。

②臣松之案：攸亡后十六年，锺繇乃卒，撰攸奇策，亦有何难？而年造八十，犹云未就，遂使攸从征机策之谋不传於世，惜哉！

③魏书曰：时建安十九年，攸年五十八。计其年大彧六岁。

魏书载太祖令曰："孤与荀公达周游二十馀年，无毫毛可非者。"又曰："荀公达真贤人也，所谓'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孔子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公达即其人也。"

傅子曰：或问近世大贤君子，答曰："荀令君之仁，荀军师之智，斯可谓近世大贤君子矣。荀令君仁以立德，明以举贤，行无谄赎，谋能应机。孟轲称'五百年而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命世者'，其荀令君乎！太祖称'荀令君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军师之去恶，不去不止'也。"

正文译：

荀攸心计深邃周密而富有智谋、能防护自身，自从跟随了魏太祖曹操出征讨伐，常常在营帐之中出谋划策，当时的人以及同族的子弟们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魏太祖曹操每次称赞说：“公达外表愚钝而实际聪慧，外表胆怯而实际勇敢，外表柔弱而实际刚强，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依仗自己的功劳，他的智慧他人可以达到，但外表的愚钝别人不能达到，虽然是颜回、宁武这样的贤人也不能超过他。”魏文帝曹丕在东宫的时候，魏太祖曹操对他们说：“荀公达，可以做人的老师，你应该尽到礼节来尊敬他。”荀攸曾经生病，世子曹丕前往探病，独自在床前拜倒，他受到了尊敬都如同这样一样。荀攸与钟繇友好，钟繇说：“我每次要做什么事，经过反复思考，自认为没有可更改之处；拿着去询问荀攸，他的见解总是又出乎我的意料。”荀彧先后共谋划十二条奇策，只有钟繇知道这些。钟繇撰写合集没有完成，恰逢去世，所以世人不能全部知道其中的内容。荀彧跟从魏太祖曹操出征讨伐孙权，在途中去世。魏太祖曹操一提到荀攸就流泪。

裴注译：

①《魏书》记载：荀攸的姑姑的儿子辛韬曾经询问荀攸向魏太祖聪聪攻取冀州的事情经过。荀攸说：“佐治（指代辛毗）为袁谭乞求投降，王师自然前往平叛他，我怎么能知道呢？”自此以后辛韬以及内外之人没有敢再次询问军国事务了。

②臣裴松之考证：荀攸去世十六年后，钟繇才去世，编撰荀攸的奇策，也没有什么苦难的？何况他年近八十，还说他未完成，于是就让荀攸跟从出征的机密谋划的策略没有流传于世，可惜啊！

③《魏书》记载：当时是汉献帝刘协建安十九年，荀攸年龄是五十八岁。计算他的年龄比荀彧大六岁。

《魏书》记载了魏太祖曹操的命令说：“我与荀攸交往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丝可以让人说不是的。”又说：“荀攸是真正的贤人，他就是所谓的‘以温和、善良、恭敬、节俭、忍让五种美德来获得参与朝政的待遇’之人。孔子说‘晏婴擅长与人交往，相识久了就受到尊敬，’荀攸就是这样的人。”

《傅子》记载：有人询问近代的大贤之人、君子是谁，回答说：“荀彧的仁义，荀攸的智慧，这些可以称得上近代的大贤之人、君子了。荀攸用仁义来树立德行，用明察来举荐人才，在行为上没有谄媚之态，谋划上能随机应变。孟子说‘五百年而有王者兴起，这期间一定又盖世之才，’他说的是荀彧啊！魏太祖曹操称赞说‘荀彧推荐贤良之人时，没有推荐成功不停止，荀攸铲除奸恶之人时，不铲除不停止’。”

正文：

长子缉，有攸风，早没。次子適嗣，无子，绝。黄初中，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邑三百户，后转封丘阳亭侯。正始中，追谥攸曰敬侯。

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谓诩有良、平之奇。①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裴注：

①九州春秋曰：中平元年，车骑将军皇甫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阎忠时罢信都令，说嵩曰："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解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享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百姓与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今将军授钺於初春，收功於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旬月之间，神兵电扫，攻坚易於折枯，摧敌甚於汤雪，七州席卷，屠三十六方，夷黄巾之师，除邪害之患，或封户刻石，南向以报德，威震本朝，风驰海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虽汤武之举，未有高於将军者。身建高人之功，北面以事庸主，将何以图安？"嵩曰："心不忘忠，何为不安？"忠曰："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忠，忽鼎跱之势，利剑已揣其喉，乃叹息而悔，所以见烹於儿女也。今主势弱於刘、项，将军权重於淮阴，指麾可以振风云，叱咤足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前附，振武以临后服；徵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於前，大军震响於后，蹈迹漳河，饮马孟津，举天网以网罗京都，诛阉宦之罪，除群怨之积忿，解久危之倒悬。如此则攻守无坚城，不招必影从，虽儿童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况厉智能之士，因迅风之势，则大功不足合，八方不足同也。功业已就，天下已顺，乃燎于上帝，告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於己家，推亡汉以定祚，实神机之至决，风发之良时也。夫木朽不彫，世衰难佐，将军虽欲委忠难佐之朝，彫画朽败之木，犹逆坂而走丸，必不可也。方今权宦群居，同恶如市，主上不自由，诏命出左右。如有至聪不察，机事不先，必婴后悔，亦无及矣。"嵩不从，忠乃亡去。

英雄记曰：凉州贼王国等起兵，共劫忠为主，统三十六部，号车骑将军。忠感慨发病而死。

正文译：

荀攸的长子荀缉，有荀攸的风范，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次子荀適继承了爵位，没有儿子，封国断绝。魏文帝曹丕黄初中期，朝廷让荀彧的孙子荀彪继承了陵树亭侯，食邑三百户，后来转封爵位为丘阳亭侯。齐王曹芳正始中期，追赠荀攸谥号为敬侯。

贾诩字文和，是武威郡姑臧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只有汉阳人阎忠认为他不同寻常，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奇特才能。推举孝廉担任朗官，因为生病辞去了官职，向西返回到了汧，途中遇到了反叛的氐人，一起同行的数十多人都被抓获。贾诩说：“我是段公的外孙，你们别把我活埋了，我家里一定会出重金来赎买我。”当时太尉段颎，曾经长期担任边境将领，威名震动西边的边疆，所以贾诩假借段颎的名声来恐吓氐人。氐人果然不敢伤害他，与他结盟并送他返回，其他人都死了。贾诩实际不是段颎的外孙，他随机应变把事情办成，都像这样。

裴注：

①《九州春秋》记载：汉灵帝刘宏中平元年，车骑将军皇甫嵩已经攻破了黄巾军，威名震动天下。阎忠当时被罢免了信都县县令，劝说皇甫嵩说：“难以获得而容易失去的是时机，时机到了而不退缩就是机遇，所以圣人常常顺应时机而行动，智慧之人一定趁着时机而行动。现在将军您遇上难得的运数，跟上了容易失去的机会，可您却得到了时运而不利用，面临时机而不行动，将以什么来得到大声誉呢？”皇甫嵩说：“怎么讲呢？”阎忠说：“天意对众人没有亲疏之别，老百姓只跟随有能力的君主，所以建立卓越战功之人，不接受平庸君主的风尚。现在将军在初春时节接受皇帝授予的斧钺，在末冬建立了大功劳，用兵如神，决策当机立断，十天半月之间，神助般军队如同闪电般横扫天下，进攻坚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摧毁敌人如同用开水浇雪，席卷七个州，诛灭了三十六方（方：黄巾军的编制），夷灭了黄巾的军队，去除了邪恶的祸患，您的功劳足以封爵位、刻石记载，皇帝因此对你风尚，威名震动朝廷，扬名天下。因此英雄们都回头注目您，百姓们都踮着脚仰望您，虽然是成汤、周武王的成就，也没有将军您功劳高。自身建立高于其他人的功劳，却北面侍奉平庸的君主，将怎么能谋求平安呢？”皇甫嵩说：“我的内心不敢忘却忠诚，怎么能不平安呢？”阎忠说：“不对。

从前韩信不忍辜负一餐的知遇之恩，却放弃的三分天下的大利，拒绝了蒯通的忠诚劝告，放弃了三足鼎立的局势，锋利的宝剑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才叹息后悔，所以被儿女所烹。现在的皇帝势力比刘邦、项羽弱，将军您的实权比淮阴侯韩信还强大，挥动军旗可以扰动风云，大吼一声足以催发雷电；如果您猛然奋起发动，趁着危势冲击颓废之势，用厚恩来安抚前来归附之人，再用武力来逼迫后来投降之人；征用冀州的士人，发动七州的部众，檄书先前传达各地，大军在后方作为后盾，踏过了漳河，饮马孟津，布下天罗地网控制京城洛阳，诛灭罪恶深重的宦官，去除积攒长久的众人之怨愤，解除长期危急的国家倒悬危急。如此一来就会攻城没有坚固之城，不征召也会如同影子般跟从，虽然是儿童也可以让他们赤手空拳来效力，即使是女子也可以让它们撩起衣裳来效命，何况是有勇有谋、有才能的士人，趁着如同疾风般的势头，那么大功就不难成就，八方不难以同意。功勋大业已经成就，天下已经归顺，就燃气燎火祭告天地，告诉世人您是顺应天命，统一天下，以皇帝的身份称制，国家神器移到自家，推翻灭亡的汉朝而确定国祚，这是在是抓住时机、奋起的最佳时期。腐朽地木头不能用来雕刻，衰落的朝代难以辅佐，将军您虽然想向难以辅佐的朝廷尽忠，雕刻腐朽破败的木头，但如同在斜坡上滚动球体，一定是不可能的。现在当权的宦官相互勾结，相同的恶人如同闹市之人，皇帝没有权利，诏书出自于皇帝身边之人。如果您稍不留神，对您的不利的事情发生在您的预先知晓，一定会生出后悔之心，也来不及了。”皇甫嵩没有听从，阎忠就逃亡离去。

《英雄记》记载：凉州的叛逆之人王国等人起兵，一起劫持了阎忠担任首领，统领三十六部。阎忠愤慨生病而去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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