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刺猬蛋儿

上图，是宋末元初、擅工佛道鬼怪的画家颜辉所作《老子骑牛》。

看到站在牛屁股后的那个蓬头牧童了吧？

知道他姓谁名谁，多大岁数，与老子啥关系吗？

呶，就是下面《老子玩琴图》里，蹲在地上玩耍的熊孩子。点击图片放大看，眼神都无比犀利——

唐 周舫 老子玩琴图

眼拙了，他可不是孩子。

葛洪在《神仙传·老子》里称，这家伙姓徐名甲，至少已有200岁！

01

《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

大约周灵王元年（公元前571年），老子出生于陈国苦县（今河南鹿邑），姓李，名耳，曾做过王室藏书吏，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管理员。

而据民间传说，老子刚出娘胎呱呱坠地，就已过杖朝之年81岁，是个白发皓首的小老头，故名老子。

在当上图书馆管理员后，老子隐匿其间，潜心研习天地玄机，将道学整理成《道德经》，准备择有缘者而传之。

后来，目睹皇室越来越衰败，老子便离开故土，准备出函谷关云游四海，驴行天下。

正确地说，应该是牛行天下。

彼时，老子的坐骑是头老牛，时速比较慢，但耐力极好。给他牵牛放牛的，正是徐甲。

当老子到达函谷关，受到当地一把手、大散关令尹喜的热情款待，迎至楼观台讲学时，徐甲则牵上老牛，踢踢踏踏走去了野地。

“小兄弟，你贵姓？”

与徐甲走个对头碰，尹喜打招呼问。

不料，徐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嘟囔道：“叫谁小兄弟？我比你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

这还真不是吹牛。

从徐甲记事起，就伺候老子，给他放牛。老子曾许诺，等传道西方出关以后，就付他黄金，将工钱连本带利一次性结清。

盼啊熬啊，这一等，就是200多年过去。

掰着指头算算，一个月，三串钱，200年，那就是七百二十万钱。

好大的一笔数目！以致徐甲做梦都能笑醒：

等老板发薪，工钱入兜，我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一位美艳女子做媳妇。

那日子，啧啧，才叫个逍遥快活赛神仙！

02

然而，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悲催。

徐甲隐隐觉得，身为老板，一个个忘性都大，且特别爱忘记欠别人账这等事。

老子也不例外。

一路行来，他要么骑在牛背上闭目养神，要么叨叨叨“道可道，非常道”，就是绝口不提当年的许诺和工钱，好像没这回事似的。

有几次话到嘴边，徐甲又生生咽回了肚子。

还是再等等吧，等离开函谷关再说。万一把老板催急了，来个翻脸不认账，这200多年的牛，可白放了。

且说这日，在尹喜的恭请下，老子又前往楼观台讲道；徐甲则像往常一样，去放牛。

走着走着，突然，一座阔气庄园出现在眼前。

妥妥的豪宅啊！徐甲的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

但见庄园之外，良田百顷，庄稼郁葱；庄园之中，百花盛开，六畜成群。一个老员外正一手拄拐杖，一手捋白须，笑呵呵地看他。

而更令徐甲那颗小心脏怦怦怦加速狂跳的是，老员外身侧，还站着一位如花似玉水灵灵的标致妹子呢！

这，不就是我梦中的场景吗？！

03

就在徐甲讶然之际，老员外迈步迎来。

“小伙子，谁的牛呀？”

“老子的。”徐甲郁闷回道。

老员外：“你这小伙子，跟谁老子老子的，能不能好好聊天？”

徐甲：“不，我没骂人。我主人叫老子，就是在关令那儿，天天叨叨‘名可名，非常名；气死人，不偿命’的那个糟老头。”

老员外：“那他给你开工钱吗？”

徐甲：“开个头。说是一月三串钱，可到现在一个子儿都没捞着！”

“这年头，碰上老赖，讨薪难呐。”老员外长叹声气道，“小伙子，人生一世，草生一秋，眨眼就到头。与其吃苦遭罪，修仙习道，倒不如活个眼前，图个自在。”

徐甲听得在理，连连点头。

“看你生得相貌英俊，老夫甚是喜欢。我这儿呢有房有地，有牛有羊，膝下还有一个独女。论模样，也算百里挑一。你若不嫌弃，给我做个上门女婿可好？”

“不嫌弃不嫌弃。”徐甲当即打断老员外，连老子的牛都没牵，撒丫子就往回跑：

“我这就找老子讨薪，要工钱去！”

《太平广记》引葛洪《神仙传》：

老子有客徐甲，少赁于老子，约日雇百钱，计欠甲七百二十万钱。甲见老子出关游行，速索偿…

04

你以为老子的账，是那么好要的？

徐甲乐颠颠没跑多远，便禁不住打个寒噤，呆立当场。

余光里，倏忽之间，偌大的庄园凭空消失了；豪宅、牛羊、老者，以及那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全化为乌有，没了影儿。

不知何时，老子和尹喜已站在他面前。

稍一愣怔，徐甲想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老子做的局，是试探他的幻象！

既然自己的心思都已被老子窥破，那也别藏着掖着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心念及此，徐甲将脖一梗：“还我工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不紧不慢道，“总共欠你多少？”

“我早算好了，七百二十万钱。看在咱们相处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零头不要了，你付我七百万就行。对了，给黄金，你保证过的。”

黄金，嗯，硬通货。

老子颔首道：“那我也得讨债，先把你欠我的要回来。”

徐甲不解：“我给你打工，我欠你啥？”

“张口。”老子口气虽轻，却不容置疑。

尹喜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下跪，拉住老子连声喊“师父，使不得！”倒是徐甲一头雾水，懵懵然张开了嘴巴。

老子将手一旋，只见一道眩目光芒自甲口中飞出。与此同时，徐甲亦皮消肉散，顷刻化作了一堆森森白骨！

05

原来，从徐甲口中飞出的那道光芒，是一道符，曰聚形符，一说“太玄清生符”。

早在200多年前，一日，老子行于郊外，瞅到野地里散着一堆白骨，甚是凄凉。

老子心头一动，得知白骨本为一俊美少年，品性还不错。如今惨遭横祸，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着实可怜。

于是，老子略施道术，用聚形符将白骨点化成人，并让他跟随自己做了仆从。

当然，给钱的。

只是，老子从没跟徐甲提过他的前身。

原本想着等西出函谷时，便返他金丹大道，让其得太上玄妙，永世解脱。

孰料，徐甲这货，一具仅存一线生机的区区白骨，都这般爱财好色，贪图安逸，将来又如何修成正果？

老子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敲的白骨咣咣响。

至此，白骨徐甲终于明白自己辜负了老子的一片苦心，禁不住悔泪横流，捶胸顿足。

都变回骨头了，哪还有胸可捶，足可顿？

“师父，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痛改前非，潜心悟道。”

哼，刚才还冲老子要账呢，这回咋怂了？怂了也不给机会咯。

不过，在尹喜的再三恳求下，老子方又使出聚形符，让徐甲恢复人形，但还是执意赶走了他。

在徐甲哭唧唧离去后，老子将道德经传于大散关令尹喜，得以流传千古。而后西去流沙，从此不知所踪。

06

至于老子为啥那么狠心，要坚决打发走徐甲，老臣奉上两碗鸡汤，请各位尝尝有无滋味：

一是徐甲贪色动意，贪财动念，本心已失，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二是心性不提升，即使活得时间再久，也不过是一个俗人，一堆骨头。所以，老子还得继续考验他。

事实也是，此后，徐甲牢记教训，摒弃杂念，潜心修习，最终得道，位列仙班。

世人皆敬称其为“白骨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