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2月21日,北平出版的《一四七画报》自第2卷第1期开始连载刘云若的小说《粉墨筝琶》。这一年的下半年,由于刊载这部小说的位置经常有“续稿未到”字样,所以引起读者的极大关注。
上世纪40年代,正是刘云若创作的黄金期,每天最多有十几部小说在京津两地报刊上连载,“每天伏案劳形,不知底止”。由于过度用眼,所以刘云若得了严重的近视眼。1947年1月17日《一四七画报》(第9卷第6期)的“读者信箱”,刊载了读者马临凡的来信:“一四七信箱北平人先生:贵刊《粉墨筝琶》作者刘云若君,因病,小说久未续写。近闻刘君病仍未痊愈,并因经济恐慌,医药费不足,故只在静养,无力医治等语。不知此消息确否?果若,有一平日钦佩刘君作品的读者,想给一小小帮助,希望贵刊代转达为荷。此祝文安!读者启。”编辑景孤血作了认真回复:“我先在此替刘先生谢谢您的盛意。不过,据我所知道的,刘先生的病长久不愈,并不是因为医药费不足,经济困难,所以延迟下来,老不见效,我个人知道如此,谨相告。”
为了不影响写作,刘云若佩戴了一副近视眼镜。1946年12月,《粉墨筝琶》单行本第一卷由《一四七画报》出版。按照社长吴宗祜的要求,刘云若为该书撰写了一篇《赘语》。这篇文章的落款是:“云若写于初用眼镜之日停电之夜。”按照这段文字推断,刘云若佩戴眼镜的时间应当是在1946年12月之前。关于这一点,《刘云若鸣谢:眼科医生董良民大夫启事》一文可以提供佐证。据刊于1947年1月24日《一四七画报》(第9卷第8期)的这篇文章称:“鄙人笔债冗劳,目力衰耗,近日突感视界模糊,艰于写作。亟就天津绿牌电车道眼科名医董良民大夫诊治。经施行手术,并为验光配镜,今不但目疾霍然得愈,工作如常,且能走马路而识友朋,坐后排而观电影,享平生未有之福,岂敢忘光明重睹之恩,谨布谢忱,兼告同病。”
“续稿未到”除眼疾因素外,还有另外的隐情。景孤血在《关于刘云若》(刊于1947年1月24日第9卷第8期《一四七画报》)一文中,回答了读者的关切:“好多位读者来信问:刘云若的小说为什么常常中断?是他的环境不好吗?是他的心境不佳吗?甚至还有读者跑到报社里来要自动捐款帮忙的。这些位读者的盛情,我们都转达给刘先生了。刘云若小说为什么总爱断稿,这里边有文章。非但有文章,而且还有小说——这个小说比凤云同翥青还旖旎?读者先试猜猜!”
陆凤云和程翥青是《粉墨筝琶》中的两个主角,曾经发生了刻骨的恋爱关系。景孤血只是用小说人物影射刘云若,但一直也没有正面回答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有读者追问,编辑也只以“家庭私事”为由推脱。1947年3月1日《一四七画报》(第10卷第7期)刊载刘云若给景孤血的来函,向报社和读者作了交代:“弟事截至前日,方告段落,从此罪孽深重。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今复心愿已了而担负增加,唯有努力正业按头干下去了,已如小学生立课程表恢复正常生活,稿件万不会再断。”.........
轶事三
刘云若著之《粉墨筝琶》已决定搬上银幕
注意下面文字字体均为繁体字。(《一四七画报》1948年19卷6期)
劉雲若著之《粉墨箏琶》已決定搬上銀幕
——中電三廠約妥童芷苓任女主角……前飾陸鳳雲後大巧兒
《一四七畫報》1948年19卷6期
名小說家劉雲若先生在本報連載之《粉墨箏琶》長篇小說,為勝利後劉氏第一部精心傑構,現中電三廠已決定將《粉墨箏琶》搬上銀幕,女主角亦經約妥童芷苓搬前部陸鳳雲,後部大巧兒,以芷苓之一向作風,演此大巧兒,必能描寫淋漓盡致也。據聞三廠方面與芷苓之條件已完全談妥,致銀幕上《粉墨箏琶》結局,大巧兒與程翥青將同歸於盡,預料此片問世以後,必為一筆好生意經也。
童芷苓《粉墨箏琶》)(1948)海報資料
原著小说远比电影细腻好看,电影虽有对情节的改动,显得更为简练利落,但还是比较贴近原著的。不过感觉电影中的程翥(读住)青给人极为成熟老练的感觉,不符合原著给我的青年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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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秋」
李涵秋有民国第一大小说家之誉
“誉我者未必真知己,骂我者乃真知己,我如答辩,或开笔战,是转失知己者爱我之一番盛意矣。”——李涵秋
“李涵秋诞辰140周年专家建议打好"李涵秋"牌”——该报道中有专家建议将他的《广陵潮》改编成电视剧,个人认为不妥。首先,文学与影视不一定要挂钩,不是所有文学都要影视化才能体现文学之魅力,文学之魅力尽可在文字中领略,在阅读中感知。其次,影视剧化虽然有利于提高李涵秋在当代中国人视野中的曝光率和知名度,但是文学这个东西,与影视毕竟不同。
“有一段时间,涵秋同时为《新闻报》写《镜中人语》,为《时报》写《自由花范》,为《晶报》写《爱克司光录》,为《快活》写《近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为《小说时报》写《怪家庭》,还为《商报》写一部名字不详的小说。这种超人的精力,是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周瘦鹃《我与李涵秋先生》
“当《广陵潮》刊行市上,张岱杉(名弧,浙江萧山举人,官财政总长)购而读之,叹为空前绝世作。”——贡少芹《李涵秋》
作家小传
李涵秋是清末民初著名通俗文艺作家。在当时众多的文艺流派中,他以写作“社会小说”驰名,是这一派的代表人物。他继承“谴责小说”的余绪,反映社会现实,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属于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家。当时他与林琴南、包天笑齐名,号称“海内小说三名家”。林、包均以译述驰名,而李涵秋自其代表作《广陵潮》问世,连出十余版,风行海内,更身价十倍。各报刊纷纷向其索稿,广其销路;出版单位亦以能取得其著作之版权,拓展其业务。凡爱读小说者,几无不知李涵秋之名,实为当时文坛一颗光华灿烂的明星。
李涵秋的发迹,与新闻报亦有密切关系。该报快活林编辑严独鹤对其著作独具慧眼,每稿辄加评语,揭示精到之处,以提高读者兴趣和欣赏能力。自民国四年(1915)起,新闻报连续刊登其著作《沁香阁笔记》、《并头莲》、《梨云劫》、《侠凤奇缘》、《战地莺花录》、《魅镜》、《好青年》、《镜中人影》等从未间断,直至他逝世。李涵秋著作因严独鹤的评题而声望愈隆;而新闻报亦因李涵秋名著之连续刊载而读者倍增。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李涵秋著作除小说外,其杂著《沁香阁笔记》、《蝶恋花愁录》、《沁香阁游戏文章》、《我之小说观》等,亦各具特色,深受读者欢迎。
李涵秋不仅为说海圣手,亦是诗坛巨擘。(张翼鸿)
李涵秋轶事
沁香阁,后名“韵香旧馆”,仅三楹,结构精致,为李涵秋早年设馆,后充写作室之用。室内陈设雅洁,壁悬国画大师吕凤子所书对联,余为拓印之古色斑斓的碑帖。石楚青夫妇往谒时,曾有句云:“四壁烟云古洞天,师门同叩李青莲。”可见其环境之清幽。室前有小圃,为李涵秋杂莳花木处,檐前有鸽巢,养鸽十余,系铃高飞,声闻九霄。李涵秋每日写作之余,或庭前饲鸟,或汲水灌花。室内设客座八,然名公巨卿来访者多不见,见亦无多语,伦夫俗子更无论矣。故设座虽广,除二三老友及子弟外,他人殆弗与焉。
民初,李涵秋将《广陵潮》初稿投寄商务印书馆出版,负责该部之王莼农仅许以千字五角之稿酬。其时李涵秋需款急,将许之,而王莼农又以白话体例不合要求而退稿。迨《广陵潮》在大共和日报发表,名扬海内,王莼农主编《妇女杂志》向其征稿,付以六倍于前之稿酬。李涵秋笑曰:“今日之涵秋,犹是昔日之涵秋,蒓农又何为另眼相看耶?”
李涵秋在文艺界亦常受反对者攻击,如《商余》、《青光》时有批评文字发表,他悉置之不答。人诘其故,他淡然笑曰:“誉我者未必真知己,骂我者乃真知己,我如答辩,或开笔战,是转失知己者爱我之一番盛意矣。”其豁达大度如此。
李涵秋为搜集创作素材,常闲步街头。一日遇泼妇骂街,驻足听之,见其口沫横飞,指手画脚,神态令人发噱。而满口胡言,尤极有趣。他视为绝妙文章,听而忘返。偶举足触旁立一妇足,妇泼口大骂,他不敢撄其锋,狼狈遁归。
一日与友在新亚酒楼聚餐,李涵秋不喜吃西餐,使用刀叉也不习惯,临时为他叫了几只淮扬菜,吃后先走了。日后他曾写过一篇《大菜馆》的新乐府,词曰:“大菜馆,三层楼,如飞跑到楼上头,刀叉在手作作响,老饕不觉馋涎流。吃鱼肉,吃大块,生盐甜酱葱姜芥,不甚惯吃也无奈,到底总算西人菜。”嘲笑异俗,滑稽有趣。
李涵秋住处距上班的地方较远,乃自备小毛驴用以代步。每日鞭影蹄声,逍遥过市,市民辄指告行人曰:“此李涵秋先生也。”或问:“何为乎骑毛驴招摇过市?”他笑曰:“高车驷马,贵人排场,我辈清贫人,不若骑毛驴之自在逍遥也。”一日,他骑驴游郊野,人夹两树间,驴已从胯下逸去,他犹沉缅于小说之构思而不觉。后驴齿已高,饲养人又克扣其精饲料,致驴益瘦弱不胜骑,常误授课时间,乃售之,不久为屠夫所宰。他闻之哭曰:“吾负驴矣!”特作《诔驴词》以哀之。
民国十二年(1923)五月二十三日晨八时,李涵秋灌花饲鸟毕,由书僮小才子到金桂园叫面来吃,食甚有味,对家人各给月费二元,对小孙子多给了小银元数枚为果饵费,且给且笑曰:“汝将此可夸耀于阿叔及姑母前,谓若辈之月费尚不有我之多也。”小孙子欢跃而去。午后稍事休息,即往写作室续写《镜中人影》一章,孰知这就是他的绝笔。归而执夫人之手曰:“吾生不良,逢兹乱世,恨不能以十万毛瑟,杀尽天下民贼。仅凭一支秃笔,描写社会罪恶,藉以唤醒人民,改良社会,稍尽匹夫之责耳。吾行年五十,渐趋暮境,生平著作千万言,呕尽心血,促我天年,若不以花鸟自娱,吾墓草已青矣。”夫人怪其出语不伦,以他语乱之,先生一笑而罢。晚餐后,先生觉头晕益烈,方坐榻吸水烟,忽烟袋掉落,人亦倒卧榻上,抚之已僵矣。
民国十二年(1923)春,在扬诸弟子俞牖云、龚夔石、石楚青、王振黄等,在先生支持下,筹组文艺刊物《玲珑》,推先生为编辑主任,杨清罄为绘画主任,已征集文稿,绘好封面,并拟分批发表先生诗词,其出刊有日矣,而未料先生遽归道山,新刊遂告夭折。当先生噩耗传到五师时,任校长暨在座师生同声大恸,足证先生春风化雨,教泽长存。
李涵秋过早离世诚文艺界一大损失,李之留世著作计长篇小说36部,短篇小说11篇,杂著5篇,诗抄5卷。
(张翼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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