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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姬之乱

骊姬之乱晋献公听信骊姬和二伍的谗言,打发包括太子申生在内的几个成年的儿子去守边,这是不符合里来的朝堂规矩的。骊姬之乱太子是储君,国家未来的最高领导人,外派镇守城池算怎么一回事,即使遇到战事,也是国君在外带兵打仗,太子在内监国。这样一来,朝臣们似乎都觉得晋献公要废掉太子申生改立奚齐,顿时满朝狐疑。《史记》的记

晋献公听信骊姬和二伍的谗言,打发包括太子申生在内的几个成年的儿子去守边,这是不符合里来的朝堂规矩的。

骊姬之乱

骊姬之乱

太子是储君,国家未来的最高领导人,外派镇守城池算怎么一回事,即使遇到战事,也是国君在外带兵打仗,太子在内监国。这样一来,朝臣们似乎都觉得晋献公要废掉太子申生改立奚齐,顿时满朝狐疑。

《史记》的记载则与《左传》有所不同: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庙所在,而蒲边秦,屈边翟,不使诸子居之,我惧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奚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

司马迁认为晋献公废长立幼的锅应该让晋献公自己背,而并非源于骊姬离间。是晋献公自己先有了废申生改立奚齐的想法才付诸实践先把其他的儿子发配到国都之外,以试探朝臣的意见,一旦没有反对意见,将来立奚齐为太子便水到渠成了。

《左传·闵公元年》: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大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以灭耿、灭霍、灭魏。还,为大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

过了五年,晋国又扩大了军队规模。立嗣的烦恼并没有影响晋献公开疆拓土的大计。但立嗣之争的形势越来越不利于太子申生。

太子是储君,未来一国之主,但晋献公却以申生为下军主将,又为他在曲沃筑城,显然是把申生当做一名卿(臣)在对待。

因此,晋献公的智囊士蒍说:大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大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与其及也。且谚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天若祚大子,其无晋乎。

他建议申生出奔他国避难,既可以避免在权力斗争中被杀,又赢得了吴太伯那样让位的美名。

让位季历的太伯出走南方,建立吴国

然而申生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申生是一个惟父命是从的人,孝是他的人生至高准则。当然,申生此刻仍然寄希望于通过自己的表现打动父亲,让父亲回心转意。

虽然申生也有远大抱负,但他更讲规矩,这与夷狄风气浓厚的晋国公室实在格格不入。

在晋献公为代表的一代代晋国人眼中,规矩在国家利益面前可以取舍,只有符合晋国公室利益的道义才值得遵守。否则就不会有“曲沃代翼”这一段长达数十年的斗争岁月了。

不幸的是,申生的至孝并没有打动晋献公。

所以的一切都朝着骊姬所计划的方向前进,但不知是因为朝臣支持申生还是因为晋献公忙于开疆拓土而忘了,废太子的事突然没了声音,一耽搁就是好几年。

骊姬坐不住了:晋献公又老了五岁,指不定哪天就在某个小妖精床上一命呜呼了。

《国语·晋语二》:反自稷桑,处五年,骊姬谓公曰:“吾闻申生之谋愈深。日,吾固告君曰得众,众不利,焉能胜狄?今矜狄之善,其志益广。狐突不顺,故不出。吾闻之,申生甚好信而强,又失言于众矣,虽欲有退,众将责焉。言不可食,众不可弭,是以深谋。君若不图,难将至矣!”公曰:“吾不忘也,抑未有以致罪焉。”

骊姬再一次进谗:我听说申生弑父的阴谋更深了,又得到了众人(大夫和国人)的拥护,国君你再不考虑对付他,大难就要临头了。

所谓三人成虎,先前骊姬、二伍不断进谗,已经动摇了晋献公的内心。这回虞国、虢国已经收拾了,对外的胜利让晋献公开始转向处理国内的矛盾。

可是申生的罪仅仅源自自己内心的喜好和身边的枕边风,那会儿还不流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没有岳元帅的“莫须有”,以致晋献公只得以“抑未有以致罪焉”应付骊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实在不行就莫须有了

应付归应付,自己有意,骊姬又催得紧,是时候下手了。不过晋献公自己不好下手,国君要杀一个人也得讲法律,何况是受人拥戴的太子。

既然你这个做老子的不好意思动手,那就由我这个后妈来。

骊姬找来申生:晚上国君梦见了你的母亲齐姜,你要去祭祀她,将祭祀的酒肉送来献给国君。

申生很傻很天真,照做了。

不凑巧,晋献公外出打猎去了,骊姬接管了祭祀的酒肉,将毒药下在酒肉里。

晋献公打猎回来,召申生进献酒肉。晋献公以酒祭地,地面上隆起一个小包;将肉给狗吃,狗立马死了;晋献公又把酒给人喝了,人也翘辫子了。

晋献公大怒,下令杀了申生的师傅杜原款。申生仓皇失措,只得先逃奔到了他的驻地曲沃。

但是逃到曲沃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跟自己父亲的这一场恩怨情仇终归得有个了断。

被骊姬诬陷弑父之后,申生出逃国都

申生自己并非没有自己的势力,许多大夫都支持他,在国中也颇有贤名。如果依靠自己掌握的部曲对抗国君也并非没有获胜的可能。最重要的是,在晋国,臣下造反并非头一回,他爷爷就是靠造反才取得的晋国国君之位。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谴责的。

但就是在晋国这样一个一直内乱不断、对周礼可得可失的国家,在晋献公这样一位不拘小节的国君统治之下,他的儿子申生从小学会了规规矩矩做儿子、规规矩矩做臣子。

历史的车轮会拐弯但车辙印却总是惊人相似。父武子文是传统还是历史的必然选择没有必要去深究,当我们去阅读整个中国王朝历史,这样的传承无从怀疑。父亲打完江山都是要儿子去继续治理的,马上才能得天下(枪杆子里出政权),下马才能治天下。

刘邦一地头蛇,纠集了萧何、樊哙、卢绾等一干赤膊弟兄,首入关中,约法三章;楚汉相争,功成垓下。堪称马上得天下的典范,但是传到了他儿子刘恒,立马无为而治,减少折腾,才开创了“文景之治”。

明朝本也可以如汉朝那般传承,无奈太子朱标早亡,皇太孙建文帝朱允炆则过于软弱,文治未兴就丢了皇位,成全他叔叔朱棣过了一遍马上得天下的瘾。

当然也有反面教材。秦和隋同样是马上得的天下,怎奈接班人没选好,第二代不用文治,而是选择用酷刑和徭役治天下,结果传了两代就领了盒饭了。

说明啥?你老子再厉害,做儿子的要是膨胀了,终究活不过两集。

申生完美地具备了作为权二代的优点,有以文治国的思路,也可能有开疆拓土的本事。晋献公武力争霸的时代极有可能在申生继位后升华为文武并举,全面发展。

因此,申生在治理驻地曲沃时采取的政策得到了国内诸多大族和国民的支持,这也勾起了晋献公的疑心,给了骊姬离间的口实。

而此刻的申生正处于人生最大的痛苦和彷徨之中。

父亲显然认为是自己下的毒,弑君弑父的帽子算是扣上了。自己该如何处置这种局面?

《国语·晋语二》:人谓申生曰:“非子之罪,何不去乎?”申生曰:“不可。去而罪释,必归于君,是怨君也。章父之恶,取笑诸侯,吾谁乡而入?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去罪,是逃死也。吾闻之:‘仁不怨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若罪不释,去而必重。去而罪重,不智。逃死而怨君,不仁。有罪不死,无勇。去而厚怨,恶不可重,死不可避,吾将伏以俟命。”

有人劝申生出奔他国避难以待时局变化。

申生拒绝了。在他看来,太子出奔他国等于昭示了晋国的内乱以及自己对父亲的恨,这于晋国、于父亲都是耻辱,而自己也将陷入两难境地,这是不孝且不智的。我还是在曲沃等待父亲的处置吧。

这是《国语》的记载,也就是说申生并不想为自己辩护,但也没有放弃晋献公赦免的希望。他似乎把发生的一切归为自己的罪过,即使自己是无辜的,也希望晋献公能够宽恕自己。

显然这是中了当时传统的“至孝”的毒,但这种毒在当时的中华文明中是无可指摘的,正如《弟子规》所记载的那样: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

申生把《弟子规》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很显然,申生的观念比《弟子规》更为极端,中毒更深。

申生选择留在曲沃等消息,但并没有等来晋献公的死刑判决书,当然也没等来父亲的宽恕,等来的却是骊姬。

骊姬见申生而哭之,曰:有父忍之,况国人乎?忍父而求好人,人孰好之?杀父以求利人,人孰利之?皆民之所恶也,难以长生!

申生逃到曲沃后,骊姬本以为晋献公会派人去逮捕申生,但过了几天,屁事没发生(晋献公这会儿指不定又跑去哪个小妾那里压惊去了)。

这事不能拖啊,要是哪天申生跑来申辩或者晋献公发现下毒事件其中的猫腻,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夜长梦多,既然晋献公不杀申生,自己就哭着去逼申生自杀:国人都知道你为了国君的位子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你这样的人势必为民众所厌恶,即使当上国君也是不会被国人接受的。

申生哪儿经得起这样的谴责,自己一生以孝为人生至高之准则,却被国人谴责为弑君弑父之贼。在骊姬的骂声中他居然失去了思辨的理智,觉得唯有一死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这样,申生选择自缢以堵天下之口。

自杀前,他还不忘找到老臣狐突。(将死,乃使猛足言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听伯氏,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国家多难,伯氏不出,奈吾君何?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以至于死,虽死何悔!”)

这算是自己的遗言和嘱托了。自己死后,希望狐突能够重返朝廷,毕竟晋献公已经老了,晋国接下来必将陷入多难之秋,没有狐突这样的老臣主持朝局,晋国难以走出困境。

交代好后事,申生就自杀了:骊姬退,申生乃雉经于新城之庙。是以谥为共君。

申生的谥号是“共”,同“恭”。谥法:顺恭事上曰恭。

这是从君臣关系的角度来评价申生的一生,作为臣,申生对作为国君的晋献公始终恭顺,死而不忘国君,这是根据死前其对狐突的嘱托就可以看出的。

但如果从父子关系的角度,显然应当上一个“孝”的谥号。

这也是有根据的,《国语》没有记载,但《左传》有相关记载:或谓大子:子辞,君必辩焉。大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辞,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乐。曰:子其行乎!大子曰:君实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谁纳我?

其实申生还有自我救赎的途径,但他都放弃了。比如回绛都向父亲解释。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自己是太子,手握兵权,父亲也暂时没法逮捕他。只要带上众大夫去绛都,或许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实是,他想得太多了:如果父亲不相信自己怎么办?跟父亲火并还是引颈就戮?即使父亲相信自己,天下人是否相信自己?毕竟是自己敬献的酒肉被下了毒,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呢?何况一旦父亲选择相信自己,众臣势必要求处死骊姬和奚齐。失去骊姬,父亲会吃不香睡不着。父亲已经年老,如果不能让他安享晚年,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是有罪的。

思来想去,反正父亲不喜欢自己,废立之事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死了,这事就翻篇了。父亲还有众多儿子,对自己的怨恨很快就会消散。

尽管《国语》和《左传》对申生自杀前的言行记载不一致,但这种区别是因为两份文献突出的主题不同:《左传》突出申生的孝义,所以按《左传》的记载,给申生的谥号应当是“孝”;《国语》突出申生的君臣大义,主题是死而不忘其君的忠,根据《国语》的记载,申生的谥号应当为“共”。而事实上,申生作为太子,其身份属于臣的属性更多一些,毕竟与国家而言,太子是储君,不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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