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古文明中，往期“说文解字”介绍过中国汉字、埃及圣书体和两河楔形文字，这回，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古印度“婆罗米文”——不必觉得陌生，佛经里的梵文、人民币上的藏文，还有当今的泰文缅甸文，其实都是它的后裔。

文字消失千年，“典籍”全靠口传

我们常听说印度是“四大古文明”之一，实际上“印度古文明”有两个，五干多年前的哈拉帕文明（又称印度河文明），和四千年前开始的雅利安文明。

公元前34世纪，哈拉帕文明兴起于印度河流域（今巴基斯坦与印度西北部），以发达的农业、手工业，以及精湛的城市建筑和水利工程著称，后来还发展出独特的印章文字前19世纪起，哈拉帕文明逐渐衰落，至前14世纪消亡，神秘的印章文字也彻底失传，至今未能破译。

哈拉帕文明衰落的原因学者怀疑主要是气候变干旱，加上异族入侵。而侵略者，正是北方的雅利安人一一他们是印欧人的东方支系，原本游牧于中亚草原一带。前19世纪雅利安人为躲避天灾南迁进入印度，二三百年后站稳脚跟并创造出灿烂的“陀文化”。延续至今的印度文明，与吠陀文化一脉相承，却几乎平看不出哈拉帕的痕迹。

“吠陀”是雅利安人古老知识与智慧的诗篇，代代口耳相传。哒陀时代历经于年，雅利安人转为农耕定居。到前6世纪，他们建立起众多城邦，又开启了约三百年的“列国时代”。期间诞生了众多思想家、哲学家（如佛陀，后世闻名的佛教和印度教经典，创作时间大多不晚于列国时代。然而神奇的是，这一千多年里，雅利安人却始终没有文字！（那些流传至今动辄数万字的古老典籍，都是数百年后的弟子靠记忆背诵，再记录成书的。）

“吠陀经”与“贝叶经”

侵入南亚的雅利安人没有文字，靠口传诗歌记录历史和宗教，这些长篇诗歌称作“吠陀经”。发明文字后，这些经典仍保持口传，很晚才书写成册，存世文本最早也不过11世纪。右图为雅利安史诗《摩诃婆罗多》绘本，约抄写于19世纪。

此外古印度没有造纸术，多在“贝多罗树”（几种棕榈科植物）的叶片上书写，并打孔装订成册，俗称“贝叶经”（内容并不限于佛经）。上图为19世纪的贝叶经版《声明论》《声明论》是第一部梵语语法著作，其内容创作于公元前6世纪～前4世纪——此时雅利安人还没有文字。

“神造”拼音字母，“婆罗米”即梵文

公元前3世纪中叶，印度东北部的雄主阿育王扫灭诸候，其治下的孔雀王朝成为印度史上首个统一帝国。伴随着孔雀王朝开疆拓士，一种新文字也迅速传播开来。这种文字相传为大神“梵天”（Brahma）所造，故名“梵文”（Brahmi意逢），音译则为“婆罗来文”或“波罗密文”。

婆罗米文是一种拼音文字，早期由十来个元音字母和三十多个辅音字母构成。其拼写方式非常独特，称作“元音附标”型：即在辅音字母上附加表示元音的标记。然而每种元音的“附标”，写法却与元音字母本身不同（元音出现在词首才写作独立字母）。故此婆罗米文的字母符号超级庞杂充满繁复的变形组合。好在它们的拼读逻辑简单明晰，学起来并不困难。

世界上纯“表音”的字母文字，大部分源头都出自三于年前地中海沿岸的“排尼基文”（详见本刊2022年3月号）。所以很多学者怀疑婆罗米文，是由西亚的“亚兰文”改造而来（亚兰文为尼基文的直系后裔，阿拉伯文和希伯来文的共同祖先。但之所以未成定论，只因两者差别太大：首先两套字母造型差异多过相似，看不出明显传承亚兰文从右向左书写，而婆罗米文则从左往右；还有亚兰字母和啡尼基文一样没有元音，而婆罗米文的“元音附标”堪称人类文字的一大创新。

阿育王石柱：婆罗米文的“佛缘”

佛教圣地鹿野苑（位于今印度北部），是传说中佛陀首次讲课的地方。崇信佛教的阿育王曾在此立柱纪念。

公元7世纪玄西行时，鹿野苑仍然兴盛，到12世纪被突厥人摧毁。19世纪时，英国人根据玄奘的描述，重新发现鹿野苑并展开考古，随后出土了阿育王石柱：其顶端雕刻精美的狮子柱首，后来成为印度国宝；印度国旗上的轮形图案，就来自柱首上象征佛法的法轮；而柱身上的铭文，是目前发现最早的婆罗米文。

梵文梵语今何在？

印度神话中大神“梵天”造字，因佛经翻译缘故，中国人习惯将印度文字统称为“梵文”（今语言学界则用其音译“婆罗米文”）。相应地，古时雅利安人（属印欧语系）的语言，被称作“梵语”。当今印度的官方语言“印地语”，就是梵语的直系后代，二者关系类似现代普通话与古汉语。今天在印度，仍有一万多人以梵语为母语。

而梵文，是一套不断改进的拼音字母。本文提及的“笈多文”“城文”“天城文”等，可以理解为梵文的更新版本，类似汉字的篆书、隶书、楷书。如今，天城文作为印地语官方文字，也是梵文最正宗的体例。

东南亚+次大陆，开枝散叶大家族

从孔雀王朝至今两干多年里，婆罗米文乘着佛教、印度教的东风，传遍南亚、东南亚并进入中国，形成庞大的婆罗米系文字家族。

公元前2世纪，婆罗米文传播至南印度，各族群均用其拼写本族方言，演化为多种“达罗毗茶文”。（南印度的达罗毗茶人为哈拉帕遗民，语言习俗与北方的雅利安人截然不同。比后，它们丛南印度再向东传衍生出缅甸文、泰文、柬埔寨文、印尼爪哇文··除越南外，东南亚所有国家的传统文字，都属于婆罗米文家族的“南系”。

而“北系”婆罗米文，对中国人而言更为熟悉。孔雀王朝在阿育王死后很快衰落，此后北印度历经数百年战乱入侵直到4世纪才由“笈多王朝重新统一。此时婆罗米文演化出“笈多字母”：书写笔画更为圆润，同时添加了横平竖直的“T形骨架”。笈多文在7世纪升级为“城文（古意译）”后又北传中国形成了藏文。

而在北印度本土，城文于13世纪再度改进为“天城文”。今天尼泊尔和印度中北部的绝大多数语言，都是用天城文来拼写。天城文继承了笈多文的“丁形骨架”，词句中的大部分字母，都能被“骨架”串起来。所以我们常看到，印度文字好像都顶着一条横线。

（本文摘自《博物》 《博物》 | 博物杂志订阅_杂志铺:杂志折扣订阅网 (zazhip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