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4「美文选粹」史铁生:母亲留下的合欢树作者 | 史铁生 赏析 | 方超【编者寄语】明代散文家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写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手植之年,树纤弱人娇然,今树已亭亭如盖,植树之人却已久沉泉下土。每读此句,总有一种情愫郁结心中,让人潸然泪下。一棵树,何以有如此魔力?母亲在给生病的史铁生找工作途中挖回一株刚冒头的“含羞草”,草长起来后,却是一棵合欢树,而这棵树就融进了他们艰难时刻的生命悲欢中。史铁生在《秋天的怀念》一文中说:“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花死了,合欢树却最终成活,母亲无暇照料花,却经常伺弄合欢树,这仅仅是爱美、爱生活的表现吗?合欢树,没有和聚欢乐,却见证了人事沧桑。读懂合欢树,你就推开了读懂史铁生的大门,读懂了史铁生,你就能在生命的苦难里奋然前行。在这棵树中,读懂生命……【披文入情】合欢树 题目意蕴深刻。①十岁那年,我在一次作文比赛中得了第一。母亲那时候还年轻,急着跟我说她自己,说她小时候的作文做得还要好,老师甚至不相信那么好的文章会是她写的。“老师找到家来问,是不是家里的大人帮了忙。我那时可能还不到十岁呢。
”我听得扫兴,故意笑:“可能?什么叫可能还不到?”她就解释。我装作根本不再注意她的话,对着墙打乒乓球,把她气得够呛。不过我承认她聪明,承认她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给自己做一条蓝地白花的裙子。作者选取了母亲过去的一个生活片段:母亲当年也有过自己的骄傲——她爱美,阳光,好强。那条蓝地百花的裙子恰是“少女心的母亲”对生活、生命的热爱之态,为下文母亲的变化做铺垫。②二十岁,我的两条腿残废了。除去给人家画彩蛋,我想我还应该再干点别的事,先后改变了几次主意,最后想学写作。母亲那时已不年轻,为了我的腿,她头上开始有了白发。医院已经明确表示,我的病目前没办法治。母亲的全副心思却还放在给我治病上,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花很多钱。她倒总能找来稀奇古怪的药,让我吃,让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别浪费时间啦!根本没用!”我说。我一心只想着写小说,仿佛那东西能把残废人救出困境。“再试一回,不试你怎么知道会没用?”她说,每一回都虔诚地抱着希望。然而对我的腿,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最后一回,我的胯上被熏成烫伤。医院的大夫说,这实在太悬了,对于瘫痪病人,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我倒没太害怕,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
母亲惊惶了几个月,昼夜守着我,一换药就说:“怎么会烫了呢?我还直留神呀!”幸亏伤口好起来,不然她非疯了不可。巨大的打击改变的不仅是“我”,母亲也发生了变化,细节描写母亲重复的话,“怎么会烫了呢?我还直留神呀!”一个女人变老的标志,不在于头发白了,不在于动作慢了,而在于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③后来她发现我在写小说。她跟我说:“那就好好写吧。”我听出来,她对治好我的腿也终于绝望。“我年轻的时候也最喜欢文学,”她说,“跟你现在差母亲的坚韧伟大就在这些细节里。“我”年幼且健康的时候,“我”有“我”的生活,母亲也有着她的2 / 4不多大的时候,我也想过搞写作,”她说,“你小时的作文不是得过第一?”她提醒我说。我们俩都尽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处去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追求和美丽,“我”和母亲的生命将要各自绽放精彩。现在,“我”的腿残废了,这不仅是“我”的悲剧,更是母亲的灾难,而母亲依然带“我”勇敢面对。④三十岁时,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了,母亲却已不在人世。过了几年,我的另一篇小说又侥幸获奖,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七年。“我”左突右撞,在命运捉弄中撞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小说发表,小说获奖,那个鼓励文学创作的母亲却已永远离开。
用年龄的变化,彰显世事沧桑,表达对母亲的怀念。⑤获奖之后,登门采访的记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认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准备了一套话,说来说去就觉得心烦。我摇着车躲出去,坐在小公园安静的树林里,想:上帝为什么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点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在树林里吹过。“准备了一套话”“觉得心烦”,归根到底是自己对母亲过早离世充满愧疚,未能真正领悟母亲的良苦用心。这时纷纭的往事在“我”眼前幻现得清晰,母亲的苦难与伟大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彻。⑥我摇车离开那儿,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失了慈母更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又香,却失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什么是故乡,有土地有母亲才是故乡。没有了母亲,也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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