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人到处说项斯”是我们山大2004级文史哲基地班的老师们一个共同的特质。不是虚夸,就我个人在课堂上亲见的先生们的事迹,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还难以忘怀。
我们敬爱的何中华先生,不止一次地在课堂上推荐过颜炳罡先生在周末开办的读国学经典班,而且这种推荐热诚到了什么程度?先生直接把洪家楼校区原哲学院三楼302教室的地址,清晰地写在黑板上。我是跑到中心校区去蹭哲学导论课时亲眼目睹的,那时我已经大四。估计很多当年的学生们都还记得。
我们敬爱的徐畅老师,平时自己不咋修边幅,不拘小节。有一次在课堂上偶然谈起了自己的老同学,也是我们的道教历史老师姜生先生,大意说姜先生非常有才又勤奋,早早地考上了研究生,学术功底如何深厚,让我们对姜老师的风采无比折服的同时,更深深感到,徐老师虚怀若谷。
我们敬爱的刘玉峰老师,有魏晋名士之风,中气十足,讲唐代历史,讲着讲着,大概是说到读书一定要仔细要带着问题深入阅读,然后说到当时的历史文化学院院长王育济教授有多么厉害,一篇《“金匮之盟”真伪考》发前人之所未发,震惊学界,全篇文章那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第一手文献里读出来的。
文史哲基地班的老师,允许课上看闲书。清晰记得在洪家楼校区(我们习惯叫老校区)图书馆的二楼教室里上专业英语课,老师留出时间让阅读教材,我在课上看一本研究开国领袖的书入了迷,没注意杨加深老师已在我身后站了多时,老师把书轻轻拿过去说,好好看,你们基地班的学生,要多读这样的好书!顺便说句题外话,杨老师是外文专业出身研究历史学的书法大家,我很感激他,就我那点英文水平,居然在他的耐心授课下,没让我挂科。这成为我这么些年来提到英语时,会有心头一暖的根由。
还有周晓瑜老师,也是在她的课上,我坐在第一排低头看一本经典著作,她轻轻把我的书抓过去,片刻之后脸色很是温和,说是这样的伟大作品要经常读、反复读,说她年轻时还编过一本这部著作的检索辞书。下课后我去楼下图书馆查,果然是有她和其他几位同志共同编纂的厚厚一本词条资料检索书。只是当年可能没有研究成果统计考核,所以并不为人注意。老师很热心,曾将我在课上看书的事说给当时根据学校教务处安排来听课的另一位老师——商鸣臣先生听,商老师古道热肠,在我毕业前夕还叫我去过他家,送我好几本刊发有他的著作的刊物,现在我依然保留着它们。
孙明良老师讲古希腊罗马历史,开玩笑说群众有时候也是“不聪明”的,老先生说话带点口音,绵软清新,我那段时间正好犯了乏,同样是坐在第一排,睁眼不到20分钟,就昏昏欲睡。老师拿着书,走到我跟前,敲敲桌子继续讲。我后来在山大出版社书店隔壁的邮局里还偶遇过老师一次,他正在给别人邮寄一本复印的书,老师的幽默和笑容依然如故。
张熙惟先生给我们讲古代历史文选课,自己的教材上写得满满当当,每次上课板书也很满,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讲的全是干货。我有时提出一个楞头磕脑的问题,先生当场给出一种答案,过一周后,第二次上课还会继续解释。董宝训老师上当代中国史,个头高,人却温和,说话也轻声慢语,但对于学术问题的见解绝不含糊。我当年对一些问题的看法肤浅浮泛,老师一一给以指正,我有时粘着他一直从教学楼“讨论”到校门口,他也依然笑嘻嘻地开导我。我毕业后还跟董老师通过电邮,老师都很快给以回复鼓励。
顾銮斋先生讲中世纪历史,曾经提到他一个学生专门研究黑死病,后来出了国,学问做得很好。记得听完这话,我就跑到图书馆去翻了好多有关中世纪的研究论文来看。胡新生先生上课手里老拎着一个旧布袋子装教材,上课却从没见他打开过,拎过来拎过去。我一度很喜欢石器时代考古,曾在大三大四还去蹭过他的课,他当时认真地向我推荐说栾丰实先生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你可以考他的研究生。前几年翻看《文史哲》杂志,先生不断有商周研究新作刊发,而且越来越偏重制度、思想方面。一面读文,一面回想老师温润如玉的笑容,颇多感慨。
原载于《山东大学报》2021年6月9日第4版
作者系文史哲基地班2004级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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