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罗子泓 实习生 林家佳
“老契约距今166年,有幸被我收藏……”近日,厦门收藏家陈亚元“淘”到了一份签订于清咸丰年间的契约。他在朋友圈发照片,引发了不少厦门文史爱好者的关注。与其他买卖房屋、田地的契约不同,这份契约的标的物是山仑。此外,契约上的地名等细节颇有意思,文史专家也对这份契约做了一些解读。
▲签订于咸丰六年的契约。
契约标的物为“山仑” 签订于1856年
11月24日,记者在陈亚元家中看到了这张已被装裱好的手写契约。它的内容只有四五百字,却将买卖双方、产业名称及范围、买卖原因、价格、责任义务等一一说明。
这份契约签订于咸丰六年(1856年)二月,卖家为浯沧社族长吴代藻及长房、二房和五房家长,买主为“吴佑启堂(另一吴姓家族)”。契约中写道:“兹因小刀会匪作难,各房住屋多被焚毁,一时无力修筑……”经商议后,吴代藻及各房决定将山仑按时价全数卖出。“‘山仑’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小山头。”陈亚元解释说。
▲1980年版《厦门市地名录》梧村街道辖区地名图。
山仑的范围有多大?契约中给出界定——东至尫仔头山,后湾仔内,狗吠桥与傳厝东山两社之山分水为界;西至笔力山,鲂鱼山,牛屏山及葫芦石尾与文灶西山两社之山分水为界;南至银诰石及长岭与李林两姓之山分水为界;北至海墘……山仑卖了多少钱?契约中明确——佛银一千一百大元,库平七百零四两整。
有意思的是,契约上,双方还对可能引发的纠纷事宜进行说明。比如,和产业权属相关的“此诸山仑果系本吴姓各房世掌物业,与他姓无干,亦无与邻乡混杂不明等情……”该山仑此前的契据,与房屋一同被焚毁等情况,也在契约上有所体现。
2008年由厦门市国土资源与房产管理局编纂的《厦门房地产契约契证》,曾对厦门乃至闽南地区房地产契约文书的特点进行总结——“结构严谨、条理清晰、语言准确,表现出很强的规避风险意识。”
“配套”卖契订立于1927年 盖有官印
与契约相“配套”的,还有一张“卖契”表格。它订立于中华民国十六年(1927年)二月,表格中写有买主姓名、不动产种类、卖价、应纳税额、立契年月日等内容。陈亚元指着卖契中的红色方形印章说,上面还有“思明县印”“福建”等字样。
▲与契约相“配套”的“卖契”表格,订立于中华民国十六年。
厦门老房子历史研究专家曾谋耀介绍说,明清时期厦门的房地产契约主要有白契、红契等,白契是买卖双方私下签订的契约,红契则是由公家管理、具备官方认证的。
《厦门房地产契约契证》中介绍,白契也称民契或草契。明清时期,厦门地方凡民间商号铺房、田地、山荡、住宅等的买卖、典当、抵押和新建、继承等,都先由当事人各方共同协商,家族长辈或外界中间人说合议定之后,邀请他人代书契据或合约书。签字押号,钱款兑付后,即告契约生效。虽完成交易,但契约未经官府登记盖印、征收契税。红契则经申报纳税、官方核验登记,又称官契、印契或税契。
也就是说,这份签订于咸丰年间的契约原本是白契;民国时期,它才“升级”为红契,一旦有纠纷发生,该契约便可作为法律凭证使用。
【释疑】
契约中的“单位”
佛银和库平是什么?
在结算山仑的买卖费用时,契约上出现了两种货币单位:佛银和库平。
厦门市博物馆、郑成功纪念馆原副馆长,文博研究员何丙仲表示,“佛银”并非字面上所写的那样与宗教相关,它指的是外国银洋。史料记载,明朝时中国人泛称葡萄牙、西班牙为佛郎机;十七、十八世纪,西班牙在其盛产白银的殖民地墨西哥、秘鲁等国大量铸造银元,并于世界范围内流通使用,银元因此被称为“佛银”,出现在闽南地区的契约、捐献碑记上。库平则是清朝政府用以征收租税,出纳银两的衡量标准。
值得注意的是,契约结尾处还有一小块符码。何丙仲解释说,这是“苏州码”。符码的上部从左至右为“〧”“〇”“〤”,分别代表数字7、0、4,下部是“百”“两”,整体合起来便是“七百零四两”。何丙仲说,这样巧妙的记数方法形象极强,且可以防止他人篡改数字,早年间常被用于商业、金融和民间记账中。
契约中的“地名”
尫仔头山即万寿山
傅厝或为东坪山社
因从事厦门老房子历史研究,曾谋耀曾经看过数万份老契约。在他看来,这份签订于咸丰年间的契约,标的物范围广、涉及老地名多,对研究厦门地名、山名来说具有一定价值和意义。
契约中,被买卖的山仑坐落于“吴豪保”。2004年版《厦门市志》在第二章《行政区划》中写道,乾隆年间,厦门在人口较为密集的市镇增设“社”和“保”;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编修的《鹭江志》中,就有“吴豪保”的存在。对此,何丙仲解释说,“保”其实相当于现代的镇街。此外,他还对契约中出现的其他地名进行了解读。比如,“尫仔头山”就是现在的万寿山(囡仔山),“牛屏山”是御屏山,“长岭”为长山等。
如今,契约上的一些老地名已难觅踪影。不过,在1980年版由厦门市地名办公室编的《厦门市地名录》梧村街道辖区地名图上,定位万寿山、御屏山、长山等几个点,还是能看出当时所交易的山仑范围之大。
陈亚元说,还有不少文史爱好者也对契约中的地名进行了研究,“有人说,民国版《厦门市志》中,狗吠桥被按照闽南话读音直接写成‘九肥桥’;‘傅厝’应该就是现在的东坪山社,东坪山社内至今仍有一座傅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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