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杨天石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因为长期研究蒋介石而广为人知。
父亲1955年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被扣上“白专道路”的帽子而遭到批判。1960年毕业时,父亲被分配到一所培养拖拉机手的短训班式的学校。这可谓是逆境了,但是父亲却在这样的条件下,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文革”结束后,父亲很想找个地方专心进行学术研究。当时社科院的文学所、历史所,还有近代史所都有意调用父亲。父亲一向认为文史哲不分家,他的想法很简单:“哪个所先要我,我就去哪里。”恰巧近代史所先为父亲办好了调动手续,于是父亲就与近代史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缘分一结就是30年。研究中国近代史不能回避的一个重要人物就是蒋介石,最后,这两块“石头”终于碰面,并擦出了让学术界瞩目的火花。
“7月15日开放的话,我7月14日准到”
说起近年来研究蒋介石的情况,就不得不提2006年起蒋介石日记陆续开放一事。
2006年3月31日,第一批日记终于开放,美国胡佛研究所举行开幕式。父亲以学者身份获得邀请,因为父亲见过大陆和台湾等地几乎所有蒋介石日记的手抄本,更因为父亲是公认的研究蒋介石的专家。
日记原件开放后,父亲便每天去胡佛档案馆摘抄。档案馆规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复制日记。父亲每天几乎都是第一个到档案馆,中午吃饭,最多休息半小时,其余时间都在用笔抄录资料,抄到手指磨出血泡,再磨出老茧。两个多月后,父亲从美国归来,所有人都看出他明显瘦了。母亲心疼地问他:“在档案馆你中午吃什么?”“泡面啊。”他轻描淡写地说。
在此之前,父亲去过六七次台湾,每次都会去“国史馆”等处查阅档案,那儿的工作人员提起杨先生,都佩服父亲的勤奋和功力。长期的研究和积累,使父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说:“我看一眼就能知道什么样的资料有用。”
2007年4月2日,胡佛研究所宣布开放蒋介石的第二批日记,父亲再次赴美,一待又是两个多月。2008年,父亲仍然孩童般雀跃,不断询问胡佛研究所何时开放第三批日记。听到对方说可能在7月15日,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大声答道:“好!你若7月15日开放,那我7月14日准到!”明年,胡佛研究所将开放最后一批蒋介石日记,父亲表示,仍将第一时间赴美阅读。他曾经说过,一定要亲自看完蒋的全部日记。
“读书即是休息,没有书读的日子无聊至极”
父亲什么书都爱看,没有一刻能够离得开书。有一年,我们一家三口回姥姥家过年,别人都在寒暄、聊天,或者吃零食、看电视,再就是逛街消遣。父亲回来皱着眉头抱怨:“没有书看的日子无聊至极!再有这样的活动不要叫上我了。”并连声说道:“太浪费时间了,太浪费时间了!”
父亲现已72岁高龄,仍然保持每天长时间阅读的习惯,直到深夜才睡,睡前也在读书。我们把读书当作一项任务、一项工作,但父亲却完全以之为乐趣,视读书为生命。我们劝他休息,不要那么辛苦,他却说:“我看书就已经是在休息了。”
还原蒋介石的本相,将提高中国近代史著作的科学性,促进两岸和平关系的发展
有人说过,在特定时期里、特定环境下,一个研究民国史的学者有着特殊的烦恼。
2002年,父亲所著的《蒋氏秘档与蒋介石真相》一书出版。第二年,一场始料末及的风波向他袭来。有人化名上书中央,声称蒋介石是“千古罪人”、“民族败类”,认为父亲对蒋的评价“将造成历史的根本颠倒,带来极端严重的混乱”。这场声势浩大的批判在个别网站上足足持续了两个半月之久,有关机构已经准备罢免父亲的《百年潮》杂志的主编职务了。
父亲不为压力所屈。在父亲看来,民国史研究要前进,必须突破“内战思维”的影响。父亲说,有些老同志当年是喊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所以,现在说蒋有功也有过,既有大功,也有大过,他们接受不了。其实,还原蒋介石的历史本相,将提高中国近代史著作的科学性,促进两岸和平关系的发展。
鉴于事态之大,中国社科院领导把父亲的书通读了一遍,认为“这是一本扎实的学术著作”,并把这一看法向中央有关领导同志作了汇报。对此,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给予肯定,特地让社会科学院指派专人和父亲谈话,宽慰父亲,支持父亲继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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