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史耀华
编辑|青史耀华
«——【·前言·】——»
晏殊可谓是北宋前期词坛领袖人物,词学名家赵尊岳赞其词作“词中之胜境”“浑金璞玉之音”。
晏殊的珠玉词,对时光流转的描绘细腻而敏锐,字里行间尽显时间的印记,时光的流逝与失落之情,无需多言,已然跃然纸上。
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在四个层面皆有呈现,大致可归纳为:对节序更替的细致体味;对光阴流逝的夸张表达;对“去年”“今日”的深沉追忆;对长寿永生的不懈渴求。
晏殊又是如何利用诗词来展现自己落寞的内心世界的。
«——【·晏殊词中时间意识及其体现·】——»
海德格尔曾言:“‘空间性’与‘时间性’是人存在于世的两个本质。”世界万事万物脱离不开空间和时间而存在。在《珠玉词》中,似乎总是渗入了被时间消磨的落寞和哀伤。词人对节序更替、生命短暂有着细致的觉察与体味,并且对时间触发的现在与未来的分野耿耿于怀。
(一)春悲秋恨:对节序更替的细致体味
宋词中节序词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在时间的悄然流动中,很多词人敏锐地感知着节序的推移。晏殊也不例外,春荣秋凋、冬去春来的四季变化,在《珠玉词》中随处可见,尤以春秋二季更为突出。
万物复苏、繁花似锦的春季,百花转瞬凋零,秋季又满目萧瑟,词人因此生发出对个体生命及时间有限性的感慨。
(二)春光一去如流电:对岁月流逝的夸张表达
岁月如流,光阴似水,生命是如此短暂、局促。《珠玉词》中有大量运用夸张、比喻、拟人手法感慨时光飞逝的词作。
在“朝暮”的自如切换中,不觉岁月蹉跎。“金乌”“玉兔”即为太阳与月亮,“长飞走”暗示了昼夜更迭之快,“流电”则是作者利用极速流动的物体比喻时间转瞬即逝、不可逆转。
末句借啼莺飞别绿树、燕子离开雕梁的自然景象比喻春光之流逝。这类表达都传达出强烈的压迫与紧张感。如果时间停止流动,现在便不会成为过去,美好事物就能够被永恒定格。但现实是时间的影响无处不在,并无法倒退,这导致好景不长、浮生短暂,这一切都非词人所能阻止。
(三)去年天气旧亭台:对往昔的深沉追忆
时序、季候的变化在自然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自然又伴有着永恒的特性。对于人而言,睹物思人带来伤痛记忆的复归是在所难免的。文人在“去年”“今日”情形的对比中,渺小、短暂的人生感知油然而生。
(四)为寿百千长:对长寿永生的不懈渴求
死亡是此在向终极存在的方式。在意识到自身死亡无可避免的结局后,中国古人试图从死亡的阴影中逃离,转而珍惜和热爱有限的生命,词人把余光集中到关注自身个体生命情感的体验上来。大晏词中,包含着相当数量的祝寿词作,激荡着一种对长寿永生执著渴求的情感。据统计,138首词作里,直接写到祝寿的有26首,占比为18.8%
这些宴饮祝寿之词的对象或为自己,或是家人、友人、帝王。部分学者据此认定《珠玉词》中出现的寿词“盖颂君恩必祝圣寿,祝圣寿又必歌颂升平,均有连带关系也。在当时或系应需要而作,然在文学史上毫无价值”。
诚然,有些祝寿词确为应和奉承之作,但细细品味,词中充溢着的庆祝与歌颂却是作者被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笼罩的表现。对死亡的恐
惧在晏元献的祝寿词中决非销声匿迹只是“隐化”存在。词人流连杯酒,征歌逐舞,实际上是对生之深情眷恋的一种反拨,表面的雍容富贵、安乐闲适并不能掩饰他对生死的焦虑。
刘若愚将中国古典诗歌的时间观念列为三类:个人时间、宇宙时间和历史时间。整体观之:一方面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体现在短暂、稍纵即逝的意象中,与人类个体生命的生长、衰老、死亡相联系;另一方面,《珠玉词》的时间意识亦与自然节序关联,包括四季的交替更迭。可见,晏殊词中的时间意识涵盖了个人和宇宙的范畴,而历史时间则付之阙如。
«——【·晏殊词中的失落感现·】——»
(一)时间的推移:失落感产生的根源
晏殊词在对时间推移的吟唱上表现得尤为显著。他清醒认知到时间在流动,不论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也无论把酒独酌抑或杯觥交错,只能通过追忆、想象、梦境等途径在时间的甬道里逆行。
时光无法倒流,追寻的结果注定是无功而返。这种失落感在历代文学作品中都可以找到与之类似的表达,尤其是在生命意识觉醒的时代。
在《珠玉词》中,由于时间的推移而生发的悲哀和无力感随处可见。晏殊通过悲哀带出失落之情,外在风物的变化往往能触动词人敏感的情思,他从空间物象的迁变中觉察到时光在流逝。
不同于其他花间词人,大晏的词作基本不离艳词的范围,但他在男女艳情主题的创作中融入了其士大夫身份的情感体验,这种失落感已经从狭隘的儿女私情上升至人类普遍共有的情感,即前文所言“推移的悲哀”。
《珠玉词》中蕴藏的失落感与时间意识相伴而生,或是“朝云聚散真无那”(《木兰花·玉楼朱阁横金锁》)的人生无常,或是“人面不知何处”(《清平乐·红笺小字》)的找寻无果……失落之情产生的根源,就在于时间的推移。
(二)今昔追忆书写:失落感的引出方式
龙榆生所著《中国韵文史》对《珠玉词》有这般评价:“一洗《花间》之浓艳,而千回百折,哀感无端。”《珠玉词》有着深情的特质,这正是宋词多情的缩影。
深情体现在两个层面:一是对命运盛衰无常的悲感,二是无法重返过去的落空感。值得注意的是,晏殊习惯性地采用今昔对照的方式引出这种失落感:通过追忆的方式复现昔日的幸福情境,与当下的失去形成对比。
由此可见,晏殊通过对特定场景环境的营造、典型动作的择取,实现对女主人公形象的整体塑造。失落往往使人哀痛、悲伤,可晏殊词萦绕的却是一种似有若无、幽婉淡雅的轻愁,并无大喜大悲。晏殊对于记忆片段的组构习惯,或许是造成《珠玉词》本身温润秀洁的词风的原因之一。他的词,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乐而不淫,于是温润秀洁、圆融和婉便成为《珠玉词》的整体风格。
«——【·晏殊词中失落的背后·】——»
晏殊被定位为北宋时期的“太平宰相”“富贵词人”,他的感伤词被讥为“富贵得意之余的无病呻吟”。却不知晏殊频频以失落之情注入词篇,源自他落寞的内心世界。此种内心世界的形成,是晏殊的天赋性情和人世经历共同作用的结果。另外,也与词体的特性有着一定关系。
须知晏殊的“情”不是个泛化的概念,而是其看待人生的观点、面对自我的处理方式。自然界的春秋代序,乃至人世的起落更迭常引发他敏感细腻的思考。
他的感时词作大多抒发对生命的体悟,时光迅疾推移和对个体生命局限的观照都成为他失落心境形成的主要诱因。对人生苦苦反思与探索,却又茫然找不到答案。这让他体悟到生命的反覆无常与无可奈何,因此多愁善感,借用词这种轻灵舒缓的文体表达出来。
晏殊的感情生活也历经坎坷。他终生三度迎娶,元娶工部侍郎李虚己之女,早逝;次娶孟氏,约于其不惑之年病逝;终纳王氏,不知殁年。一连串的人生变故催生了词人对盛衰之变、人世无常的独特感受,便有了“往事旧欢何限意,思量如梦寐”,“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的凄婉与落寞。
«——【·结语·】——»
综合观之,《珠玉词》蕴含着强烈的时间意识,表达了词人对生活、命运的独特体验与思考。
晏殊虽然处于富贵显达的境地,但他多情敏感的天性并未受到影响,《珠玉词》共同形成了“千回百折”“哀感无端”的风格特色,故不能以内容单调、无病呻吟抹杀晏殊独特的情感体验。
面对失落感的激发,他保持理性的反省和以立足当下的态度,暂时搁置问题,因此,他的词中流露出情中有思、和婉不迫的特质。
«——【·参考文献·】——»
[1]赵尊岳.填词丛话(卷四)[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215.
[2][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153.
[3][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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