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馆以雕塑的形式再现军警逮捕地下党工作者时的场景。
周恩来起草的电文手稿
■ 深圳报业集团驻沪记者 朱文蔚/文 卢羽华/图
初秋,上海,愚园路81号。
1946年至1949年,时任中共上海局副书记的刘长胜客居于此,这里也就成为中共上海局和上海市委的秘密机关之一,始终未被特务侦破,使其“有资格”成为唯一的中共地下组织斗争史陈列馆。
看着数百件遗物、逼真的模拟场景,不由让人穿越至当年上海地下党的潜伏岁月:丰记米号“秋掌柜”拨拉着算盘,门边停着运米车,表明一切正常;楼上,“深海”正用收音机接收延安密令……
但陈列馆宣传单上,印着这样一句话:“曾经创造了历史的人们,丰碑上将永远刻着你们的名字。”
“你们”是谁?“你们”是怎样一群人?“你们”创造了什么历史?
面目模糊 信仰坚定
地下工作者不会把真名实姓公之于众。更主要的是,秘密任务特别是情报工作,往往是单线联系,身份只有少数几个人甚至某个人掌握。物是人非后,谁也提供不了历史记录。
2002年,中共地下组织斗争史陈列馆建立后,就不断有“丢失身份”的人找上门来,期望能在这里找到当年断掉的组织关系。
陈列馆主管沈晓英说,馆里真正有名有姓的地下工作者并不多,且大多是一些领导人和著名人士,而更多的“掌柜”、“伙计”、、“交通员”,只能化名、假名、无名。虽然面目模糊,时时身处险境,只能做无名英雄,但他们对党忠诚,信仰坚定。
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主人公“李白”的原型就是上海地下党一个秘密电台的负责人。1949年5月7日晚,李白等12位同志遇害。18天后,上海解放。
百姓装扮 隐忍工作
受近年来谍战片的影响,许多人心目中的地下党员形象,往往是西装旗袍,香车美人,潇洒刺杀。
然而,电影不是真实的历史再现。记者看到,陈列馆里大部分影像资料,记录的都是居家百姓形象。中共上海地下党主要负责人刘长胜就是当年“荣泰烟号”的小老板,灰布长衫,圆脸上架着宽边圆眼镜,邻居们皆称其“麻将搭子刘胖”。
1928年,周恩来为地下工作者制定的工作准则,便是“尽量职业化、社会化”,要与掩护身份相符。这里也有过血的教训:党的著名宣传家恽代英就是因为穿着工人服装,身上却带了30元钱(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和钢笔、手表,引起敌特怀疑而被捕。
在上海华东医院,记者采访了老地下党员陆文才及其妻子姚丽英。
“邻居们都以为我们是做银元生意的,所以平时得显出这一点。比如,老陆他们在家里开会,我就时不时拿银元在桌上敲一下、滚一下,听起来好像屋内在数银元。”姚丽英说着笑了,“家里其实一共只有三块银元。”
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文史资料部主任夏志平说,谍战片里往往把地下党接头搞得很紧张、神秘,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很随便、自然。比如,两个女同志接头,暗号就是左手拿个桔子,身份识别就基本完成了;但会设计两套接头方案,防止碰巧有其他人也左手拿桔子。
隐蔽,隐匿,隐忍。夏志平说,有一种情况例外,当出现了严重威胁党组织安全的叛徒时,地下保卫组织必然亮剑,中央特科在陈赓的指挥下清除叛徒白鑫一役,就堪称经典。
地下斗争 “输血”革命
陈列馆里一幅光电线路图,标出的是从上海到中央苏区的秘密交通线——从上海出发,绕道香港,经潮汕,到闽西苏区,再到中央苏区。白色恐怖时期,这条交通线,为党转移了大量干部、军备和医药。1931年,中央政治局派任弼时赴中央苏区工作时走的就是这条线路。
筹集必需的物资、武器、医药,给革命“输血”,是上海地下党的重要任务。抗战时期,上海租界沦为“孤岛”,上海地下党仍然浴血踏出了一条从上海到苏南的秘密交通线,为新四军送去大量作战人员、不锈钢管(制作武器用)和阿斯匹林。
浙江中路137弄1号是一幢五层楼旧房,70多年前,中共中央设在上海的地下经济机构——华益公司就在这里开张。山东解放区送来缴获的黄金、美钞和法币,华益公司将其“洗白”,根据密令打款以供地下工作之需。解放后,华益公司向中共中央上交的资金约合黄金12万两,其他固定资产折价1000万美元。
解放战争时期是上海地下党历史上最黑暗的岁月。姚丽英说,被国民党称为“飞行堡垒”的黑色囚车,是专门抓捕共产党人的。“那时,这个黑糊糊的大块头整天在街上呼啸而过,搞得人头皮发麻,现在在电视上看到它,心里还瘆得慌。”
在风雨如晦的岁月里,上海地下党硬是交出了这样一张成绩单:建立400多个各行业工会,100多个大中学校学生会。仅在国民党警察局里,就建立了20个党支部;从1948年8月起,撤退已暴露的干部2000余人,护送黄炎培、叶圣陶、郑振铎等32位爱国民主人士转赴解放区;解放上海的战斗打响,9000余名地下党员、10万人民保安队和宣传队员进入岗位,绝大部分工厂机器照常运转,学校继续上课,商店开门营业,市政交通正常,甚至警察也照常维持秩序,为新上海的建设保住了家底。
■ 人物访谈
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文史资料部主任夏志平:
一条地下斗争的“红绳”
“上海这座红色之城里,一直潜伏着一条中国共产党地下斗争的‘红绳’。这条‘红绳’先是由中央和地方两条线拧成,其间诸多史迹被后人演绎成了传奇。”
上海市静安区文史馆文史资料部主任夏志平说,1931年后,中央这条线西去,地方这条线仍在血火中挣扎前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奋战不息,其斗争史可划为四个阶段: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诞生至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为第一阶段。这个阶段是第一次国共合作蜜月期,中国共产党许多重要文件都是领导者本人签字。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受到重创的中共党组织转入地下,并在上海进行了一系列组织机关建设,其中就包括今天谍战片热衷取材的中央特科。
中央特科分红队、总务科,后又增设情报科。红队又称“打狗队”,由顾顺章领导,主要任务是狙杀叛徒。1931年4月,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变节,上海党组织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淞沪抗战前,党中央派刘晓到上海领导重建上海地下党,这是第三阶段。在恶劣环境下,刘晓只能“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随后便是“孤岛时期”,在日寇、汪伪“76号”特工的打压下,上海地下党组织硬是踩出了一条为新四军输送人员、药品、武器的“上海—苏南小道”。
抗战胜利后进入第四阶段。1946年5月,中共中央以“周公馆”名义在上海设立办事处,使上海地下党的工作开创了一个上层统一战线和基层群众运动、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相结合的新局面。随着解放军转入反攻,上海地下党开展了反搬迁、反破坏、反屠杀、护厂护校的广泛斗争,为解放上海立下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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