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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文史哲一《语文学习的“三只眼”》

(九)文史哲一《语文学习的“三只眼”》读一篇文,赏一首诗,不只局限于一字一词,还应联系所处的时代背景,品味文字背后的理趣,故文学、历史、哲学是语文学习的三只眼。 今天是第9节课《语文学习的“三只眼”》,王崧舟老师...

读一篇文,赏一首诗,不只局限于一字一词,还应联系所处的时代背景,品味文字背后的理趣,故文学、历史、哲学是语文学习的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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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9节课《语文学习的“三只眼”》,王崧舟老师讲得非常动情,尤其是讲到岳飞的《满江红》,声情并茂,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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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的课从《论语》开始。初中高中语文都学习过《论语》,对《论语》的学习,我们一般先要字义词义出发,从文言的角度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理解翻译不仅要结合语境,还要了解春秋战国的历史;要深度理解某句话的内涵,离不开对儒家思想的了解。因此,一部《论语》,文史哲兼具。文学性体现在修辞手段丰富,语言表达讲究对仗排比,人物刻画自然真实,;历史性体现在保存了春秋时期不少重要的史实,记载了20多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哲学性体现在贯穿“仁”这个核心思想,涉及政治哲学、伦理哲学、教育哲学、生命哲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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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第六篇“雍也”,第十一章: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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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文学的角度看,它讲孔子对弟子颜回的夸赞,说颜回这个人,一箪饭,一瓢水,居陋室,别人都受不了这穷苦的忧愁,但颜回却一点都没有改变自得的快乐。

孔子的话,短短二十八个字。如果纯粹从叙事的角度看,这一章完全可以删去十一个字,变成这样: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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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夸赞写得明明白白,文字用得简简单单。

但是这样一来,文学性就没有了。按照钱穆先生的说法,文学性集中体现在这样两个方面:

一方面,“贤哉”重复了两次,“回也”重复了三次,这其实是一种赋的写法,读起来有一唱三叹、回环复沓的韵律,语义也因为复沓的修辞方式得到了渲染和强调。这就是一种文学性。

另一方面,“人不堪其忧”,其实是一种反衬、对比,这个不堪其忧的“人”到底是哪些人,孔子没有说,也不必说,目的只有一个,借以衬托和强调颜回的“不改其乐”。这也是一种文学性。

所以,我们可以说,孔子其实是用诗一样的语言在夸赞弟子颜回。

我们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一章。首先,颜回这个人物不是虚构的,历史上确有其人。我们常说,孔子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这七十二位贤人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颜回。

颜回,姓颜,名回,字子渊,跟孔子是同乡,都是鲁国人。他十四岁拜孔子为师,直到四十一岁去世,终生师从孔子。在七十二位贤人中,颜回以德行著称,是孔子认为最好学的人,真正的仁者。作为中国儒家历史上一位重要人物,这一章记载的就是他的德行表现。

其实,整部《论语》,有关颜回的记叙多达二十一章。说他“不违”,说他“好学”,说他“不迁怒”,说他“不贰过”,说他“闻一知十”等等。这就是一种历史性。

从哲学的角度看,这一章提出了儒家哲学的一个重大命题——孔颜之乐。

颜回日子过得简陋,生活过得贫苦,换作他人可能会叫苦不迭、怨天尤人了。但是,颜回活得怎样呢?“不改其乐”。什么叫“不改”?如果颜回本来是“忧”的,现在变得“乐”了,我们能说“不改”吗?“不改”说明,颜回本来就是快乐的。没有因为简陋、贫苦而改变自己本来的快乐。请问,颜回本来就乐,乐的是什么?

有一个成语,叫“安贫乐道”,说的就是颜回。他乐的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乐的也不是琴棋书画诗酒茶,他乐的是“道”。“不改其乐”,说明颜回得道了。得道了,才能活出“不改其乐”的境界。这个道,就是孔子讲的“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就是孔子讲的“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的“道”,就是孔子讲的“道不远人”的“道”,就是孔子讲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道”。

这个“道”,既是一种哲学层次上的规律,也是一种终极意义上的本体。我们由“不改其乐”看到的是它的哲学性。

正因为中国语文的传统是文史哲不分家的,所以,我们说,要学好语文就需要“三只眼睛”。第一只,文学的眼睛;第二只,历史的眼睛;第三只,哲学的眼睛。用三只眼睛看语文,才能真正看清语文的本来面目。

追忆往昔,宋朝的岳飞、陆游、林升,他们叹自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悯百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悲国家“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他们终其一生的理想,是渴望国家强盛,百姓幸福。我们现在睁开文学、历史和哲学的“眼睛”,来品味这三位文人在诗中所蕴含的思想与精神。

我们来看岳飞的一首《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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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升《题临安邸》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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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

三万里河东入海,

五千仞岳上摩天。

遗民泪尽胡尘里,

南望王师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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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首古典是放在一起,是因为这三首有一个共同的历史背景:靖康耻。靖康耻是这三首诗的历史底色和情感底色。

靖康耻发生在北宋靖康年间,北方的金国率兵长驱直入,南下包围了北宋的首都,最终导致北宋王朝的灭亡。北宋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当时北宋王朝在内政外交的总方针即国策上出了大问题,北宋当时主张防内胜于防外,防内胜于防敌。北宋朝廷对外一味地屈膝求和,而对百姓则百般摧残,不遗余力,对敌和对己狠,正是这样昏庸的国策,最终导致了靖康耻的发生。前面这三首诗的写作,也是建立在靖康耻的背景之上。

我们要更好地解读这三首词的内涵,不仅要睁开历史眼睛,还要看到三首是各自所处的历史背景。

真正要读懂《满江红》这首词,就要睁开历史之眼,来了解一下岳飞的一生重要的历史节点。

第一节点发生在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当时岳飞率领岳家军一路过关斩将,直逼原北宋城,但岳家军,粮草不济,功亏一篑。后来宋高宗重用了秦桧,开始与金国达成和议,这是岳飞身上第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节点。

第二个历史节点发生在公元1140年。当时岳飞率军打败金兀术的拐子马,但是就在这一天,岳飞一下子接到了从朝廷发来的十二道金牌,叫他班师回朝,岳飞回朝的结果是本经被宋军收复的中原故土重新落入了金兵之手。当时作为主帅的岳飞怒不可遏,声泪俱下,他说“十年之力,毁于一旦”。而那个时候经过也因为无力攻灭南宋,于是答应重新议和,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先把岳飞杀掉。

第三个历史节点就是公元1141年,这一年岳飞先是被剥夺了所有的军权,接着又被人诬陷说谋反,最后被赐死在风波亭。临死前岳飞写下了8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理解这三个历史节点,我们就能比较好的理解岳飞的词,《满江红》这首词就写在第二个历史节点,它抒写了“十年之力,毁于一旦”的愤慨,抒写了“精忠报国,还我河山”的壮志。

第一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词的情感基调是“怒发冲冠”四个字,整个人物形象也是有怒发冲冠这四个字奠定的,联系刚才靖康之耻的史实,我们就会非常清楚,这样的怒发冲冠,这样的仰天长啸,绝非娇柔造作,也非无病呻吟,而是历史的真实情况怒不可遏。这一句的写法是一种倒装,先写情绪怒发冲冠、形象怒发冲冠,接着来解释原因。“抬望眼”,望得而复失的北宋故土,望流离失所的北宋遗民,望繁华不再的故都汴京,望远在金国的徽钦二宗。这一望有多少惆怅,这一望有多少无奈,这一望有多少忧伤,所以这一句的倒装是一种文学的手法,而这种文学的手法,跟当时所处的历史背景结合在一起,我们就会强烈地感受到,他抒发的感情是如此的真切,他塑造的形象是如此的感人。

对“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两句,有人提出了异议,岳飞写这首词时已经37岁,按四舍五入法来说的话,应该是“四十功名尘与土”,但如果真正写成“四十”,便只有历史之眼而没有文学之眼了。“三十”是我们一个文化理念,孔子说“三十而立”,《礼记》记载“三十(日)壮”,司空徒说“三十功名志为生”,所以这里的“三十”其实是一个文化理念,意思是建功立业之年。因此有的人把“三十功名尘与土”理解为八过去的功名都像尘土一样,岳飞视功名如粪土”,这种理解是错误的。因为“三十功名尘与土”表明,第一,他在这里明明写的是建功立业之年,而这个建功立业之年是被古人所肯定的一种价值观。

岳飞另外还写过一首词《小重山》,在这首词当中他就写自己“白首为功名”。

第二,岳飞求取的是什么功名呢?是一己之功,为己之名吗?显然不是。岳飞要的功名是恢复中原的赫赫之功,是拯救百姓的青史垂名,这是大功、大名,求之,何罪之有?所以结合历史的这个非常要的节点,“三十功名尘与土”我到了建功立业之年了,所以我取得了功名,但是今天这十二道金牌把我召回朝廷,我不得不回去,所有的这些功名,所有的这些功业,都化作了尘和土,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来看“八千里路云和月”,这里的“云和月”也是一个意象,常常用来表达非常的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总之三十功名只剩尘土,八千里路渺如云月,用历史的语言来说,十年之内,毁于一旦;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为什么要有这样一种并列反复的表达,显然这样的反复是在强调,是在凸显。强调的是怒发冲冠的情绪,何以怒发冲冠?“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词在凸显仰天长啸的形象,何以仰天长啸?因为三十功名而已经化作尘与土,八千里路已渺如云和月。当然岳飞毕竟是岳飞,他知道,一味的地溺在悲切之中,无济于事,所以他才会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你长期沉浸在这种悲切当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岳飞不会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改变“精忠报国”的追求,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打击而放弃“还我河山”的壮志。用他词中的话来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他渴望“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渴望儿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其实从文学的角度来说,贺兰山、胡虏、匈奴,都不是专指和特指,而是一种代指和泛指,代指和泛指敌方、敌人。贺兰山,代的就是敌方,匈奴代的就是敌兵。

当然,岳飞最初的理想并不是只要消灭敌寇,而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才是岳飞最后的理想,所以你会发现读岳飞的这首词,如果只睁开历史之眼,理解就可能变得狭隘,变得僵化,当然如果只睁开文学之眼,那么理解也可有可能变得肤浅,点的表面,我们只有同时睁开了历史之眼和文史文学之眼,才能更好地理解岳飞这首词生动的内涵。理解满江红就要看清时代背景,看清作者的人生结点,这就是文学之眼。

岳飞的崇高志向,在他39岁那一年全部化为了泡影,而其中的缘由,林升在他的《题临安邸》当中,用一种文学的语言,做了回答。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北宋灭亡所造成的后果,陆游在《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中也做了文学的描写。

三万里河东入海,

五千仞岳上摩天。

遗民泪尽胡尘里,

南望王师又一年。

这两首诗最深层的意蕴就在一望一问之中,彰显了作者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情怀。理解这三首诗, 我们不仅要睁开文学之眼和历史之眼,还要睁开哲学之眼。才能领悟最深的哲理,比如岳飞的《满江红》,这首词书写岳飞个人的志向和情怀,他告诫和激励自己,为了精忠报国,为了还我河山,我必须做到“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因为时不我待,机不可失。

林升的《题临安邸》用讽刺的手法在提醒南宋王朝“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机会失去,永不回来。

而陆游的《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则是站在遗民的角度,向南宋王朝呼喊“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联系中国历史,联系中国的近代史,我能反复能够听到岳飞喊出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林升借他的《题临安邸》喊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陆游借《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替遗民喊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这些呼喊,跨越时空,回荡在历史的天空,久久没有消失。“莫等闲”乃千古真言!作为个人,为了人生志向的实现,应该做到“莫等闲”;作为组织,为了实现共同的愿景,也必须做到“莫等闲”,作为国家,为了战略决策的落实,同样必须做到“莫等闲”,而作为整个民族和人类,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一样也应该做到“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正是我们睁开了文学的眼睛和历史的眼睛,我们才看到这三首中国古典诗词都以非常丰富的文学意象来抒写一种强烈的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怀,向我们描绘了那一段特殊历史时期诗人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情怀,而最后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这三首诗词,正是基于历史又高于历史的“莫等闲”这一哲学的思考,让这三首诗词,在更深的层面上。贯通在一起,并且穿越了时空,成为我们人类共同的价值理念,所以我们要学好语文,我们要真正的爱上语文,我们就应该同时睁开文学的眼睛,历史的眼睛和哲学的眼睛。

读一篇文,吟一首诗,不只有文学素养,还要有历史素养和哲学素养。

睁开文史哲三只眼,爱上语文,爱上中国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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