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减水书生
图/来源网络
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司马迁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历史与大道理
贾谊《过秦论》言: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但是,秦之失鹿,当真是因为“仁义不施”吗?
比之项羽所过无不残灭,秦之扫荡六国,当称仁义之战。
因为秦的战争是要一统天下而非残害生民,而项羽的战争却是仇恨地屠戮。
比之刘邦杀戮功臣,始皇帝朝堂,当得“君臣有义”。
王氏父子、蒙氏兄弟以及丞相李斯,与始皇帝同创业、共太平,鲜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
五胡乱华,屠戮了整个中原。
成吉思汗,屠杀了大半地球。
如此攻守,仁义又站在了哪里?
但是,对于秦亡之因,汉代人就是这样认识的,所以贾谊也就这样认识。
大才子贾谊把故事讲得文采斐然、把情节说得曲折跌宕、把推理演得严整自洽,于是“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大道理便跃然纸上了。
有时候,所谓的大道理就是一种确认偏误。
对于二世而亡的秦帝国,汉代人并不是以事实为依据的探究原因。
他们首先是一种想当然的认识,得出一个“仁义”的价值观点,然后再用这个观点去寻找历史事实的支撑。
至于偏离这个“仁义”观点的其他事实,那就一概忽略。
大道理,能够简单地解释复杂世事。
因为简单,所以容易被理解;因为被理解,所以就成了千年真理。
大道理,还能够传递一种价值,既为自己辩护又能指出方向。
秦,亡于不“仁义”;汉,兴于“仁义”。所以,汉代秦当是历史的必然。
如果“仁义”不施,则“攻守之势异也”。所以,汉立国要有“仁义”的前途。
历史与真实
历史的文字,往往不是记录真实,以传递智慧。
所以,读史未必明智。
历史更多的,则是在复刻道理,以传递价值。
所以,读史能感悟善良。
于是,史书的记述往往都是挂一漏万的。
它只表达它所想表达的,对于真实的细节则是一笔带过。
所以,品味历史需要感悟和思辨。
感悟其所要复刻的道理和所要传达的价值,思辨其所记录的真实和真实背后的智慧。
被大道理所局限,则是一种“尽信书不如无书”。
品味之时,你会迷惑,而不知其所言。
历史,要么记事、要么记人。
记事则是记大事,而记人则是英雄列传。
但是,真实的历史,不止有大事件、不止有大英雄,还有小细节和小人物。
大事件和大英雄,更容易对应着大道理。
因为它们更能传递一种所谓的价值、更能撩拨一种所谓的情绪,所以被无限地放大。
小细节和小人物,往往对应着历史的复杂。
但是,因为太过复杂和琐碎,所以很难彰显价值、很难撩拨情绪,于是被无情地忽略。
所以,历史的真实很难还原。
当大事件不足以解释真实的时候,就会借助“英雄”。
项羽破釜沉舟,则有五万战四十万的巨鹿之战;韩信背水列阵,则有三万破二十万的井陉之战。
当大英雄不足以对称真实的时候,就会借助“宿命”。
于是,平民皇帝刘邦就需要被“神话”,持剑斩白蛇、头戴“天子气”。
当宿命都不足以概括复杂性的时候,就会搬出“大道理”。
于是,秦亡于不施“仁义”。
解释框架
所以,我们需要在品味历史的过程中,建构自己的解释框架。
历史不是因为大道理才这样,而是“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所以需要思辨背后的“事势相激”。
这种“事势相激”,可能比几次大战和几章大英雄列传,更重要。
秦帝国为何二世而亡?
汉代人和贾谊所复刻的“仁义”大道理,解释不了这个大事件的复杂性。
事,是核心坍塌。
秦帝国的庙堂变故,被金字塔的集权体制无限放大,但有风雨则庙堂倾颓。
势,是天下人的不理解。
天下人心比事实正确更重要,旧制度和旧体制还在局限着天下人心。
“事势”相激之间,充斥着各色小人物和各种小细节。
所以,思辨这种事势相激使然,比复刻“仁义”的大道理更有说服力。
这种解释框架也是不完美的。
它要么众说纷纭、要么牵强附会、要么需要想象的发挥。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没有,我们的认知便只能困守于皇帝本纪和英雄列传,局限于大英雄和大事件,苍白而无力地重复着一直被重复的大道理。
而有,我们则可以在感悟和思辨中训练大脑,增进智识和发展认知。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世界是真实的,历史是复杂的,所以光有镜子是不够的。
“正衣冠”还得身体力行、“知兴替”还得上下求索,“明得失”还得感悟思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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