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哲学的缺陷就是它身为一种“大全哲学”其实是“又小又缺”的,问题还没完,因为它并不安于让自身停留在一种“又小又缺”的哲学,反倒是不断驱使自己去“大全化”,而这实际上就会带来严重的暴力构序。所以它一旦进入现实的领域(这也是它自称优于其他观念论的地方),就会变成一种观念上的“可以杀人的哲学”。
这里暂且不谈黑格尔非常糟糕的历史哲学,因为思辨目的论、欧洲中心论并不是偶然,这种后果其实就来自黑格尔对普遍性的认识:普遍性被理解成一种普遍化的过程,也正是这种过程使得实体可以成为主体来不断进行自我区别的运动。当代黑格尔派可能会因此说,普遍性总是失败的,在这之下永远会有特殊性的,也就是说普遍—特殊的构式永存。
而我恰恰要指出黑格尔的这种普遍性是一种最坏的特殊性,因为作为普遍性他总是失败的,所以他实际上是一种试图普遍化的特殊性。那么当他实际运作的时候就往往是排斥、扭曲、简化、消除其他特殊性的时候。例如齐泽克曾说“人权是不可能穷举的”,这其实就是在不断调整不正常的人与大写的人之间的规范线,被切割到不正常的区域里的需要改造、矫正的人这时在存在论上就被特定的真理话语宣判死刑了。另一方面大写的人也不是毫发无损的,因为他们都要经受持续的特定的真理训练,换句话说他们是暂时接受改造、矫正的人。
因此,在貌似和谐的普遍性之下,总是存在着紧张的权力斗争,这种斗争就是各式各样的竞争的普遍性之间(普遍化的特殊性)或与被征服的知识之间的战争,你会发现最大公约数总是伴随着发展的阵痛,而思辨哲学家最大的功能就是运用一种宏大的真理话语(上帝、自然、所谓空无的思辨主体性等等),起草决议、发布公报,来掩盖血迹斑斑的镇压过程,维持一种虚假和平。马克思也说:
总之,统治阶级自己为自己编造出诸如此类的幻想。所有历史编纂学家,主要是18世纪以来的历史编纂学家所共有的这种历史观,必然会碰到这样一种现象:占统治地位的将是越来越抽象的思想,即越来越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因为每一个企图取代旧统治阶级的新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就是说,这在观念上的表达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惟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
当代黑格尔派试图通过把黑格尔的形而上学与他的法哲学分割开来拯救他(如果能割开反而说明黑格尔的体系根本无法现实化,退回到“应然”里面去了),以为是在用光明拯救黑暗,但实际上结果很可能是比暗还黑。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里涉及的是一个有意义的事件:绝对精神的瓦解过程。 在最后一点生命的火花熄灭之后,这具残骸 的各个组成部分就分解了,它们重新化合,构成新的物质。那些以哲学为业,一直以经营绝对精神为生的人们,现在都扑向这种新的化合物。每个人都不辞劳苦地兜售他所得到的那一份。竞争不可避免。起初这种竞争还相当体面,并且循规蹈矩。后来,当商品充斥德国市场,而在世界市场上尽管竭尽全力也无法找到销路的时候,按照通常的德国方式,生意都因搞批量的和虚假的生产,因质量降低、原料掺假、伪造商标、买空卖空、空头支票以及没有任何现实基础的信用制度而搞糟了。竞争变成了激烈的斗争,而这个斗争现在却被吹嘘和构想成一种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变革,一种产生了十分重大的结果和成就的因素。
补充说明:就是我并不反对对黑格尔进行“重释”,但前提是有一种“理论自觉”,也就是充分认识到黑格尔哲学自身的“危机”,注意,不是应用的危机,而就是理论自身的危机(从效果史的角度进行梳理就不会认可理论→应用这种单向度关系)。
在我看来齐泽克是有这个“理论自觉”的,因为“危机”并不可怕,他其实就是一种“出路”,所以他通过引入拉康来真的在“重释”黑格尔,但他有点猥琐的地方就是老喜欢说成是“事情本来如此”(他其实只是运用这种表达方式,但国内黑格尔派竟当真了),好像黑格尔哲学自身没问题一样,这就等于是把从甘斯到费尔巴哈再到青年黑格尔派的人当成傻子一样。在我看来,这完全是无法解释的,好像维护了黑格尔其实是对他的污蔑(尤其是作为大学教授,一种“真正的”黑格尔哲学竟然一生都没讲清楚?导致弟子纷纷曲解,这是在给老师和他的教学能力抹黑啊)。
所以我真的希望,如果真的想拯救黑格尔,就要“承认”自己不是在“重复”黑格尔,而是在用全新的方法、全新的哲学来为他打开“另一条道路”,显然这绝不是用老铲子,就能从《逻辑学》自身能发掘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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