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
民权运动(民权运动发生在什么时候)
主编:王希、赵梅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2年7月
新出版的《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一书,在序言中提及,“极端政治”是特朗普竞选乃至施政中的一个特征。
极端政治,就是政治竞争中不妥协,不惮于追求极端化的目标,不吝于采取极端化的方式。特朗普的政治行为,确实包含这样的特质。但如果由此断论他就是(才是)异类,又或者认为20世纪晚期以后,才有类似的“极端政治”立场、议题及其代言人的存在土壤,就是相当不客观的。
极端政治并非今天才有
其实,多年来,政治学界、历史学界以及部分经济学家对欧美政治和社会的观察,本身就陷入了一种玫瑰化的描绘,也就是相对突出地夸大了欧美政治场域中精英的利益、立场、意见的趋同性,认为彼此价值观念相同,在多数问题上尤其是重大问题上有着共识,所以玩的是“费厄泼赖”的政治。“费厄泼赖”的政治确实长期稳定存在,即如美国而言,其实是因为两党之间、主要利益集团之间的相互牵制起到了作用。一旦这种力量对比失衡,即便共识存在,仍然可能出现极端化的政治行为。
从罗斯福新政到20世纪70年代初,美国政治、社会、经济领域的改革,与20世纪后期以来性别、种族等领域民间推动的进步运动,也具有相当的“进攻性”。又或者说,如果没有“进攻性”,推动改革、进步在政治上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取法乎上,仅得乎中”。
所以,一个讽刺性的事实其实是,无论是里根、小布什,还是特朗普,要么这些政客本人,要么他们的团队真正意义上读懂了罗斯福新政、民权运动的逻辑精髓,也就是像种族平权、女性主义组织那样不断制造议题,用相对极端的例子来凸显某方面现状的可怕,危言耸听,借机掺杂私货,推销议题。
当然,特朗普时代的极端政治,其本身确实有着特殊性,也就是《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这本书概括得出的所谓美国“两党制与‘无选择困境’”。也就是说,美国的选民意识到,美国的两党制滑向了彻底的精英政治,无论这种政制如何标榜民主,但竞争者连同其政治主张通常情况下面临必然被“过滤”掉的命运。选民选择谁,一般情况下区别不大。特朗普在这种政制背景下,其实是没有上位机会的。所以,本来出自精英阶层的他,将美国政治尤其是政制的终极奥秘,用言简意赅的话向选民道出,不断重复,连同着贬损政治对手的智商、行为能力,所以就很好地迎合了选民因为厌恶政制现状的心理需要。
《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这本书收录了国内外多学科的学者,围绕特朗普2016年在美国总统大选中击败希拉里成为美国总统,并在总统任内不断推行严重有悖于美国政治惯例的政策,不断引发美国以及国际政治、经济冲突的现象所撰写的评论专文。书中深入探析了美国政治体制及其演变、社会问题的政治影响,解析了美国政治极化的成因、表象和深刻影响。
文化冲击,离不开经济上的失落
清华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刘瑜在《后现代化与乡愁:“特朗普现象”背后的美国政治文化冲突》文中,列举了大量的民意测验数据,展示了不同美国群体在涉及联邦政治、征服政策、社会价值、公民权利、道德认同等方面问题存在的尖锐对立,认为这种对立其实可以追溯到民权运动。刘瑜的观点不同于很多的专家分析,后者将美国政治的民粹化潮流解读为经济变化的结果,而刘瑜则认为,多年来,美国的左翼(民主党、自由主义阵营)作为文化变化的进攻方,掀起文化海啸,然后推动政治、社会等领域的变革。
问题在于,脱离了经济背景来讨论政治和文化观念,尤其是大众观念的嬗变,显得相当不明智。我们没有理由认为20世纪60-70年代的美国,美国保守派对于民权、美国政制的严肃性的接受程度更高。彼时的美国,经济仍然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社会分配还远未发展到失衡悬殊的地步,因而这种情况下,保守派其实得不到群众基础的滋养、补充和响应。20世纪70年代末期,美国保守派的反击,恰恰就是首先动用减税等方式,取消或扭曲罗斯福新政的成果,来清算新政受惠基础。
这也意味着特朗普的拥趸,其实根本没有意识到美国的保守派(共和党建制派)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才使得他们成为了被剥夺、被损害的对象。在经济上严重受损的情况下,民粹主义阵营才获得了足够多的群众基础。当然,特朗普的崛起,得以有逆于美国保守派(共和党建制派)最初的预判和利益需要。
美国民族主义的底色
《重新认识美国:来自当代的反思》书中,《另一个美国:(白人)民族主义与“特朗普现象”》一文则清楚地阐明了美国民族主义的渊源。美国的民族主义从一开始就具有相当的偏狭,因为欧洲白人垦殖者在北美获得的生存空间,从一开始就是通过欺诈和抢掠的方式,从印第安人那里获得的。
美国建国前后的政治意识形态议题,主要讨论的是避免殖民地(美国)政治上腐化,出现有逆于大多数白人的坏政制,并不包含对于印第安人、黑人以及后来的有色族裔的包容以及政治上的合作。这种偏狭的民族主义随着美国的政治学界、历史学界将美国包装为接近于神创国度的思想、文化运动,而内化为美国国内的社会观念,包括那些以批判美国腐败政客和大公司贪婪为主题的好莱坞影片,其价值内核也仍是美国至上(认为腐败政客和贪婪的大公司背叛了美国建国理想)。
所以,美国的平权运动,以及其他一切旨在旨在带动社会、经济、文化进步的运动、潮流、行动,只要不跨过种族边界,也就是没有明确地挑战白人至上这个潜规则,其实不容易引发保守派的反击。但如果真的不跨过种族边界,上述各类进步运动,就显得没有实质意义。所以,尽管美国保守派对于左翼(民主党,自由派)的文化进攻如此愤怒,但其实美国这些年来的社会、文化进步,远远逊色于欧洲。
“假新闻”究竟是什么?
书中收入的《特朗普时代的美国媒体》谈到,约100年前,新闻传播学的重要奠基人沃尔特·李普曼曾明确指出,公众舆论不仅可以左右,而且可以编造。甚至而言,公众就只是个幻象,虽然其理论上可以掌握大量的信息,但受时间、精力等方面的限制,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深刻理解政治等方面事务。所以,新闻传播学就被李普曼定义为政治学科。
有意思的是,美国媒体(偏自由派立场,通常力挺民主党,与新科技资本关系密切)事实上就是动用李普曼的理论在进行工作的,但他们坚决反对别人这样说。特朗普竞选时被美国媒体群起而攻之,报道内容很多确是事实,但也不乏恶意贬损。而从美国媒体对美国以外的事务的报道方式来看,虽然其竭力宣导保障公众知情权、探究真相、寻求客观公正,却相当程度上受制于政府和资本主导。新闻行业的喜好、价值取向以及议程设置的运作惯性也凌驾于客观公正之上。
其实,这也是美国以外,很多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媒体,在移动智能、自媒体时代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
美国的主流新闻媒体在特朗普胜选后,因为尴尬和巨大失落,同时对特朗普标榜代言美国平民感到不屑,摆出直接对抗的态度。其实,美国的主流新闻媒体自认为自己才是代表人民、选民的最佳代表,它们明明已经为选民选拔了最佳的总统人选,却被选民“背叛”,所以当然要迁怒于特朗普。特朗普曾一度希望与这些媒体和解(当选后马上赶到《纽约时报》座谈),却根本不被后者接纳。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