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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老师,各位专家,各位同学,非常高兴有机会参加北师大社会性科学议题学习这个项目的年会。刚才前面我们听到国内外的专家就社会性科学议题做的精彩发言,我听了非常振奋。那么下面呢,我就“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理论探索与实践改进:国际趋势、研究与挑战”这样一个题目跟大家分享。这个题目其实还可以改一下,即“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学习与思考:国际趋势、研究与挑战。
SSI教育的起源与发展
我刚才听到Zeidler教授非常全面的报告的时候,我就在想他是就这个议题的教育学实践跟大家做了全面的分享,已经为我这个报告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我要讲的问题主要是围绕下面四个问题来展开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社会性科学议题,SSI,作为一个科学教育研究的课题,是怎么样提出来的。实际上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社会性科学议题就已经被少数科学文化研究者提出来了。比如说美国的Wessel,在1980年就出版了一本书《科学与良心》。在这本书里面,“社会性科学议题”(socioscientific issues)这个术语就已经出现过了两次。而他在书中谈的更多的是“社会性科学争论”(socioscientific disputes),共出现了72次。此外,还有一些相关的表达,比方说“社会性科学争议”(socioscientific controversies) 、“社会性科学决策”(socioscientific decision making)、“社会性科学问题”(socioscientific problems)等等。
随后,加拿大科学教学者Reg Fleming,他在1986年在最顶级的科学教育期刊《科学教育研究期刊(Journal of Research in Science Teaching)》上发表了“青少年在社会性科学议题中的推理,第一部分:社会认知”一文。这是一个系列论文,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用实证方法探讨了青少年在社会性科学议题中如何进行推理的研究。Fleming的研究是在当时盛行的科学-技术-社会教育的框架下开展的,他以及当时的多位科学教育学者,包括今天参加会议的Zeidler教授,都认为科学教育需要重新思考、重新定向。
在1997年,英国科学教学者Mary Ratcliffe在《国际科学教育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cience Education)》发表了“学生在科学课程中就社会性科学议题如何进行决定”一文,这也是在2000年之前发表的为数不多的、明确提出以社会性科学议题为主题的实证研究论文。顺便讲一下,该期刊的最早是叫European Journal of Science Education,它是1979年创刊的,现在每年16期,后来还增加了一个B版,专门发表科学传播方面的论文。这个期刊的影响力在科学教育界是非常大的。
在2000年之前,科学教育学者对社会性科学议题的研究还比较少。形成社会性科学议题运动主要是在2000年之后。那么这里就要谈一谈:发达国家学术界为何要提出社会性科学议题开展研究,并且对科学教实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呢?我的学习的体会是,首先是当代科学就发生了巨大变化,科学知识的生产与传播与传统科学不一样了;其次是当代社会科技发展与工业化带来了争端,包括污染、核争端、全球变暖、医疗副作用等,这些都是后工业社会运作方式给现代人带来的痛苦。这些情况是社会性科学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我这举一个例子,比如近年来就出现了一些新词,如“socioscience”,可翻译为“社会性科学”(不同于“社会科学”)。我的导师顾明远先生在刚才的发言当中也用了“社会性科学”这个词。我不知道这个词的是不是social science的翻译。还有另外一个词是Techno-science”,即“技术性科学”。社会性科学议题是从科学技术与社会之间的相互作用中产生的。比如说新冠肺炎大流行带来的“我们是否需要要求人们使用口罩?”这个就是一个社会性科学议题。这个问题正在国际上讨论,没有形成正确或者错误的答案。
我最近看了一个文献,讲到新冠肺炎流行中存在这样的论述:“当前新冠肺炎的大流行引发了对科学教育在公民教育中的新作用的反思。在以文明风险为特征的世界中,这种风险源自当前的社会经济发展。”我们大家目前还是在抗疫过程当中,我也还在康复之中,所以这个会开得非常及时。在准备这个汇报的过程当中,我特别感受到我们国家科学教育非常需要社会性科学议题的教育。当前新冠病毒的流行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契机。“提供了获得有意识和积极的公民身份的途径,是21世纪教育的目标”,我觉得特别是科学教育的重要目标。
从2000年以来,发达国家兴起了社会性科学议题运动。大多数发达国家普遍重视这个问题,这跟2000年之前是不一样的。刚才发言的Zeidler教授2009年的一篇文章里面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社会性科学议题运动旨在让学生参与有关当前社会问题的决策,这些问题具有嵌入科学背景的道德意义。”他还认为“这些问题为学生提供了一个鼓励积极反思和检查科学、他们自己的生活和社区生活质量之间的相互联系的背景。”刚才Zeidler教授呈现的从幼儿园到中小学,学生参与社会性议题学习的图片很好地诠释了他在论文里面的这个观点。他还提出“相比之下,社会性科学议题运动侧重于让学生思考基于科学的问题如何部分地反映道德原则和美德要素,这些道德原则和美德要素涵盖他们自己的生活以及他们周围的物理和社会世界。”这个是教授2005年文献里面的一个观点。挪威的Kolstø和英国Ratcliffe教授有这样一个说法:“在社会性科学议题中,科学需要围绕与健康或环境问题相关的争议进行社会辩论和个人或政治决策。”
SSI教育的研究趋势
我分享的第二个问题是,近年来科学教育学者,特别是国际科学教育学者对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研究有哪些?主要的趋势是怎样的?这里我就国际科学教育文献中关于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重要趋势,提出来与大家讨论。第一点呢,就是社会性科学议题与公民素质的培养,英文的表达叫“Science education for citizenship”。提升学生的科学素养的目的是造就合格公民,这尤其是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那么这里,我介绍一本书,是前面讲到的英国的Mary Ratcliffe教授的著作《就是通过科学教育培养公民素质:社会性科学议题教学》(Science education for citizenship: teaching socioscientific issues)。这里的副标题就是社会性科学议题教学。
第二点是,社会性科学议题与学生道德与伦理的发展。科学课程必须包括对道德和伦理的关注,这是在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主题。我以前对学科道德教育怎么做没有深入的思考,这次在学习和研究社会性科学议题的时候,我发现,在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中,在科学课程和教学中,对道德与伦理发展的关注是必然的。“社会性科学议题的核心是道德与伦理的影响;因此,促进科学素养,需要在科学课程中关注社会性科学议题的道德和伦理影响。”这是Sadler教授2004年就提出的一个重要的观点。“在考虑社会性科学议题时,伦理和道德是不可避免的,最好明确关注这些方面,而不是让社会性科学决策的主要方面碰运气。”也也是Sadler教授提出的。
第三个主要趋势,我认为是,社会性科学决策是学生科学素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Sadler教授提出“具备科学素养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需要能够就社会性科学议题做出明智的决定”论述的反映。在一项使用基因工程提示的研究中,Sadler教授在2003年一篇文章中就证实了道德情感和直觉的影响是社会性科学决策制定的这个重要组成部分,那么“决策者不能将科学和伦理分开并仍然做出明智的决定;在社会性科学议题的背景下。伦理和道德与科学是密不可分的”。
我们在过去三年的防疫过程当中,如果将新冠肺炎作为一个社会性科学议题,无论在政府层面做决策,还是在个人层面做决策,我们想能不能做出明智的决定,都是跟科学伦理与道德密不可分的。我想大家有更深的体会。如果科学素养的提升是科学教育的重要目标,而社会性科学决策在科学素养中占有重要地位。那么,对道德和伦理的关注就必须纳入科学课程中。
第四个趋势是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或者研究模型的建立。林静教授项目团队中有一个五角星的模型。这里还有一个模型是“个体认知和道德发展”能够促进“功能性科学素养”的模型。它是围绕文化议题、话语议题、科学本质议题,以及基于案例的议题都可以展开,能够提升学生的功能性素养。唉,另外一个是瑞典的教授2011年发表的论文里面有提出的模型。就是科学、环境、伦理/道德、社会学/文化、经济和政策组成的社会性科学议题模型。
SSI教育在美国K-12的普及
下面讲的一点是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在美国K-12年级的普及。我最近找到两本书,一个是Zeidler和他的同事写的一本普及性的科学教育著作,该书是由美国全国科学教学教学协会在2014年出版的,我把它翻译为《不妨争论!用社会性科学议题发展K-12年级学生的科学素养》,另外一本书是2019年出版,是前一本书的续作,是为美国小学生科学教育写的一本书。我把它翻译《何妨争论!用社会性科学议题发展K-5年级学生的科学素养》。从两本书的封面,大家可以看得出来,图画是很活泼的,是一种用简明的语言去写给实践工作者的,非常好的著作。在刚才教授的报告中,还有一张ppt介绍另外的新书。
另外一个方面,是课标中对社会性科学议题的表述,我跟我的一个博士生说,在《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英文版里搜索一下有没有这个socioscientific issues(社会性科学议题)这个术语。结果她没找到。我发现其实是有的,从这几条当中可以体现(展示了几条原文)。我就着重讲最后一条,我把它翻译一下就是“在高中阶段,我们希望学生能够参与主要的全球性议题”,这种全球性议题就是“科学技术社会与环境交互”的议题。这种参与需要与分析性的,或者策略性的思维关联起来。为什么《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没有直接出现SSI这个术语呢?这其实让我想起了1996年《美国国家教育标准》当中,constructivism(建构主义)这个词也没有出现为,一篇英文文献分析认为,这是因为建构主义是一部分科学教育研究者的主张,这种学派性的观点不宜在国家这个科学教育文件当中出现,但是建构主义的思想融入了《国家科学教育标准》中,所以是隐形的(invisible)。我马上就联想,这个社会性科学议题也是一样,但是实际上《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里面是有这个内容的,即社会性科学议题是隐含在标准中的。
SSI教育在中国的研究
下面一点是我们国家科学教育界对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主要有哪些研究?在中国知网上,以“社会性科学议题”或者SSI搜索的话,一共只找到22篇C刊论文,其中20篇的是跟SSI密切相关的,主要可以分为五类。而关注中国学生SSI相关解决问题能力的实证研究啊只有一篇论文。总体来说,实证研究的论文很少,我们发现这20篇当中,大概只有有那么两三篇。更多的都是整体性的综述,对教学模式的介绍。
从总体的趋势上,我们国家科学教育研究界最早是2009年在期刊上才发表社会性科学议题的相关的论文。到2022年也只有20来篇,所以,我国社会性科学议题研究是严重不足的。再来看国内发表的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主要期刊的来源,《全球教育展望》是发了最多的,占15%,《比较教育研究》、《课程·教材·教法》、《教育科学研究》、《教育学报》各占10%。
引用率最高的一篇文章是南京师大的李广州教授跟他的博士生在2010年发表的一篇文章,这个文章引用了122次。它首先介绍了SSI在美国,英国,法国这些国家开展的现状。然后探讨了几个问题。
从某一个主题进行文献综述的研究包括北师大刘恩山教授团队的邴杰博士。这篇文章借助R语言工具对2000年到2021年发表的国际的期刊的论文267篇进行了分析,完成了一个文献综述。胡久华教授和王磊教授团队2018年有一篇非常重要的论文发表在教育学报。这也算是一个实证研究的论文。首都师范大学张颖芝教授、苏州大学万东升教授和澳门大学魏兵教授也都发表过SSI相关的论文。
林静教授主持了“社会性科学议题学习”这个项目,该项目是一个与60多所中小学合作的大型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研究项目,对推进我国大学与中小学合作开展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本土化研究,是一个重要的推动。林老师也在《中国科技教育》上发表了一篇重要的论文。《中国科技教育》是目前中文的科学教育的少数期刊之一,面对小学科学教师的类似期刊一共也就是这么两三本。
最后是我的一个硕士生,首都师范大学的陈李娜,她以质性和量化相结合的混合法,研究了河南省61名高一的学生的社会科学议题解决能力与科学本质观的关系,这是她2014年的硕士学位论文,后来经过修改于2016年发表在《教育学报》第12卷第4期上。
接下来,我们再看一看我国科学教育改革文件中对社会性科学议题的处理。在最新版的2022年版义务教育科学课程标准当中,实际上社会性科学议题是有所提及的。中学生物课程标准、中学化学课程标准对社会性科学议题都有相关的表述。初中化学这个课标当中,“化学与社会•跨学科实践”里面有对社会性科学议题的合理应对的要求。2022年初中生物课程标准第一次明确使用了“社会性科学议题”这个术语,2017版课标中虽然还没有明确用“社会性科学议题”这个术语,但其实含义是比较接近的。
科学教育改进如何应对SSI
最后,我想谈的是,就是我们国家科学教育改进如何应对社会性科学教育的挑战。这里我用了科学教育改进这个概念,这是受到加拿大的华人比较教育学家李军教授“教育改进”这个概念的影响的。我这个地方用这个概念,而不用这个科学教育改革的概念,主要是考虑我国以往的科学教育改革,缺少连续性的问题。这是一线教育工作者——今天听会的有很多一线教育工作者,特别是科学教师,有点无所适从的感受。改进是在原有课程教学基础上保留住经经受时间检验的东西,扬弃过时的东西。从而与时俱进。我特别注意到,日本战后70多年中,科学教育课程教学改革在不同时期。其不同时期各学科的《学科指导要领》连续性远远大于差异性。
具体针对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挑战,我提出以下几点:第一个就是改进科学观与科学教育观,在科学素养或者理科学科素养中明确融入“社会性科学议题”的内容。刚才我们看到课标当中有的融入了,有的没有融入。美国等许多发达国家近年来修订的科学课程标准当中,科学观和科学教育观实际上是与时俱进的。美国K-12的科学课程标准对科学的理解已经拓宽了许多,最近10年来对“科学”的理解更多是广义的。我前面注意到。武向平教授翻译科学教育的时候,用的是STEM教育这个词。同样的,美国科学教育也经常把science和STEM并用,而且中间用一个斜杠隔开。在这种大科学观和大科学教育观里。社会性科学议题也将成为科学教育和科学素养的应有之义。我国院士科学家在2000年发表过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题目是《面向二十一世纪发展我国科学教育的建议》,也提出了我们这里所说的科学,也不仅是指自然科学,还包括数学,科学,社会科学,管理科学和人文科学。院士科学家们高瞻远瞩,倡议在自然科学里要包括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打破了文理的界限,就自然容易更新科学和科学教育观念。而社会性科学议题也要变成科学教育和科学素养的应有之义。院士科学家们还认为“科学教育价值观的核心在于将人的创造力发展同人认识世界的知识的条理结合起来,如何使科学的内在价值与其外在价值保持平衡 , 是确立科学教育价值观的关键。”
我的第二个观点是,科学教育改进需要树立以科学教育研究为基础的科学教育政策观。综观近40年来国际科学教育历次改革,可以发现在科学教育改革中,科学教育研究-决策-实践是相互促进、相得益彰的。科学教育研究为科学教育决策和科学教育实践提供基础和方向。我国当前的问题是科学教研究与发达国家相比太薄弱,未建立起科学教育研究体系。在此,我呼吁政府决策部门要重视科学教育研究体系的建立。特别是要重视大学建立实体性的科学教育研究机构,为包括社会性科学议题研究在内的整个科学教育研究搭建平台。北京师范大学2019年建立了科学教育研究院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是还远远不够。昨天我思考这个科学教育研究实践与决策实际上是这样一种关系,所以我们形成了这样一个科学教育改进的新模式。
最后,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的改进需要研究性科学教师。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大学科学教育专业要把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纳入到理科师范生的培养计划中,中小学科学教师的专业发展培训也需要融入社会学议题教育内容。实际上,目前这还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是有些课标已经明确提出来了,在政策框架下可以做了。美国《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提出了八项科学实践,其中第七、八项就跟社会性科学议题教育密切相关。即通过社会性科学议题学习提升学生的论证、辩论、推理、评估、交流等探究方式。美国大学对科学教师的培养已经非常重视科学实践的学习与研究了,但对我国理科师范生的培养呢来说,这显然还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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