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一点就连极具反抗精神的金圣叹先生也不能免俗,所以梁山盗伙的智囊、曾想过叛宋投辽的瞎参谋吴用,也被他评定为上上人物。被金先生评为上上人物的,还有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豹子头林冲、活阎罗阮小七、大刀关胜、青面兽杨志、小李广花荣、黑旋风李逵。而鼓上蚤时迁,则很不幸跟宋江画了等号,成了下下人物,可见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因为择业不慎,没有什么恶行的时迁,得分居然比恶贯满盈的李逵低了很多。
时迁有多冤枉暂且不提,因为咱们今天要聊的,是梁山九位上上人物有几人名副其实?细看这九位梁山上上人物,我们会得出一个什么结论?我们会发现这其中至少有三个名不副实,而这三个人被评为梁山头等好汉,其他人也会表示不服:他们不是头等恶人吗?
这九位上上人物中,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花和尚鲁智深毫无争议;快意恩仇杀伐果断的行者武松,争议也不大;快人快语快乐逍遥的活阎罗阮小七,也很受人喜爱。这三位基本没有什么争议的好汉就不用去细说了,就是被指责有些冷血的武松,也至少要强过一百单八将中的一百人——换任何一个人处在武松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对于豹子头林冲,过去包括笔者在内,很多人对他都有误解,认为这就是一个背叛妻子出卖朋友的懦夫,“罪状”就是发配前休妻,野猪林透露鲁智深身份。但是细看原著,结合当时情况,我们就会知道林冲被奸贼陷害之后,又蒙受了不应有的冤屈。
首先咱们来看发配前执意休妻。很多人以为林冲这是在甩锅——表示自己与林娘子再无瓜葛,可以免遭高俅父子追杀。但实际情况是宋朝的法律规定:男人充军发配,妻妾是一定要跟着一起去的,除非丈夫主动休妻。配军之妻在罪犯云集之地、管营差拨淫威之下,可想而知处境有多悲惨。即使是在当时或者后来的乡村,如果一个地位低下的人娶了个漂亮媳妇,也会有人叹息:“这就是给保正预备的!”
林冲休妻,就让妻子摆脱了罪人妻的身份,在京城地面上,并不是高俅最大,高衙内也不敢明火执仗强抢,只要林娘子不到街上乱逛,就没有太大危险。而在山高皇帝远的沧州牢城营,管营差拨要动她,那简直跟喝凉水一样方便。所以林冲休妻,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不想拖累妻子。
接下来再看看林冲有没有出卖救命恩人鲁智深。其实在林冲说话之前,薛霸已经猜出鲁智深是谁了:“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著还了他十两金子,著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子干净。”
董超薛霸为了免责,只要有一分怀疑,也会当做十分肯定。再说了,鲁智深高八尺腰大十围再加上满身花绣,等于在脑门上贴了一个标签:“洒家就是花和尚鲁智深!”林冲讲出倒拔垂杨柳,实际是在威吓董超薛霸:“这个和尚不好惹,你们要想活命,就老实点别乱说!”
林冲虽然有时候也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但那是底层军官(八十万禁军教头名头响亮,是不是军官也是个问题)的无奈之举。真把高衙内揍坏了,宋朝的混账法官,是一定要判得林冲倾家荡产外加坐牢的——有时候读史书(不仅史书)会让我们纳闷:如果石秀揍了时迁,就得赔医药费,这些都头、知县、提点刑狱司乃至大理寺、都察院,为什么只保护坏人?
所以读懂了水浒,就不会过于指责林冲,这就是为什么后来鲁智深武松越来越少,林冲越来越多的原因:不是林冲性格懦弱,而是环境使然。这样一想就想通了,所以林冲被列为上上人物,似乎也没啥不可以的。
青面兽杨志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但也没做过坏事,这个人很执着,做军官的时候,就想做一个尽职尽责军官,当强盗的时候,就想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强盗。此人不是征讨梁山被俘后变节投降的,杀牛二也属于为民除害。所以把他评为上上人物,虽然比九纹龙史进还略逊一筹,但起码要比其他四位强多了。
剩下的大刀关胜、小李广花荣、智多星吴用、黑旋风李逵,每个人举出一件事,就足以他们配不上“上上人物”这个称号。
大刀关胜原本只是一个浦东巡检(见做蒲东巡检,屈在下僚),因为宣赞的举荐而得到太师蔡京的赏识,一跃成为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关胜一开始也是志得意满,居高临下痛斥宋江:“分明草贼!替何天?行何道?天兵在此,还巧言令色!”但是被生擒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人生世上,君知我报君,友知我报友。今日既已心动,愿住帐下为一小卒。”
这时候我们就要问这位武圣人的后人三个问题了:宋徽宗赵佶是不是你的君?他和蔡京把你从小巡检提拔成大将军,算不算知?你又是怎么报答他们的?
关胜虽然大节有亏,但毕竟还不能算是恶人,而接下来咱们要说的这三个,简直就是穷凶极恶、凶神恶煞、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小李广花荣算是空长了一副漂亮皮囊,他以一个将门之后、清风寨武知寨的身份,对逃犯宋江磕头如捣蒜,不但拍着胸脯表示要对宋江包庇到底,还表现出了对寻常百姓性命和朝廷发对的藐视:“听得兄长杀了一个泼猓花,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却又理会。”
黑旋风李逵屠戮扈三娘满门,我们可以说是宋江指使,他不得不做,但是沧州知府家那个四岁的小衙内,又招谁惹谁了?只要有一丝天良未泯,那一斧子又如何砍得下去?
至于智多星吴用,是可以跟宋江一起并列梁山恶人之首的,他挖坑下套还得多少人倾家荡产且不去说,就看看他要叛宋投辽的那段话,就知道这个读书人根本就没有道德底线:“我想欧阳侍郎所说这一席话,端的是有理……设使日后纵有成功,必无升赏。我等三番招安,兄长为尊,只得先锋虚职。若论我小子愚意,弃宋从辽,岂不为胜?”
九位被评为梁山上上人物的好汉说完了,但是不能说完就拉倒,就像我们看书不能只看热闹一样。在这九位梁山好汉身上,我们看到了两个字:底线。
鲁智深武松林冲杨志阮小七都有一个底线,谁要触碰了这个底线,他们就会怒发冲冠,甚至不惜为此生死相搏;吴用花荣李逵关胜做人根本就没有底线,或者对他们来说,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只要能活命、能升官,底线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埋了三千年的草纸——一捅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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