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艾江涛

北京时间2月8日，在湖人对雷霆的一场常规赛第三节还剩余10.9秒时，勒布朗·詹姆斯以一记中距离后仰跳投，生涯总得分达到38388，一举将贾巴尔已经尘封39年的NBA历史总得分记录38387跨越身后。早在这个赛季开始，NBA官方和无数球迷几乎都在一场一场比赛，一个一个进球中，倒数着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如今，这一刻终于如期而至。

官方暂停，镜头很快切到已经起身鼓掌的贾巴尔。在主场球迷热烈的欢呼声还有家人的陪伴下，勒布朗从贾巴尔手中接过那颗具有象征意义的比赛用球，热泪盈眶。说实话，作为一个见证许多属于勒布朗历史时刻的老球迷来说，对于这终将到来的一刻，我并没有多么激动。有意思的是，当时我正在山西小城阳泉出差，采访结束后到旁边一个小店帮朋友买土特产。正要结账时，忽然从店主打开的电脑上看到了那一幕。这让我感慨不已，终究没有错过老詹的历史时刻。

我不知道，人们如何看待老詹的潸然泪下。就像解说员杨毅所说，这本是一个他并不期待的记录，或者说，这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这已是他进入联盟的20个赛季了，太多球员更替，太多人事变化。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老詹在1月17日与火箭队比赛前热身时，火箭队新秀小贾巴里·史密斯特意跑过来对他说：“嗨，勒布朗，你和我爸爸打过球。”可不是吗，当2003年10月29日，勒布朗代表骑士在客场挑战萨拉门托国王队，打了他NBA生涯的第一场正式比赛时，老贾巴里·史密斯也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联盟第三年的新秀。杨毅发现，勒布朗在NBA所进的第一球，和他登顶NBA历史总得分王，用的都是人们印象中并非他擅长的中距离跳投。

然而我想，勒布朗的落泪，还有另外层面的因素，那就是自从2020年10月，湖人队在没有场外观众、全封闭的奥兰多迪士尼乐园捧得队史第17冠后，便像被诅咒一般，坎坷波折不断。夺冠后一个赛季，湖人失去重要内线班底霍华德，麦基后，交易来的最佳第六人哈雷尔，以及站桩型中锋德拉蒙德，并没有在内线防守端减轻浓眉压力，被沃格尔主教练长期放在五号位上的浓眉，不时流露出疲惫不适，每次起跳落地都让球迷担心；短暂的休赛期，对年事已高的老汉也并不友好，勒布朗因为腹股沟肌肉拉伤，罕见伤停一个多月；湖人的烦心事还不止于此，因为合同关系，球队的另外一位最佳第六人小黑施罗德，被长期排入先发阵容，防守差，打球独的毒瘤属性被无限放大，此外他的续约问题也在场内外不断发酵。尽管如此，湖人还是跌跌撞撞进入季后赛。季后赛第一轮，由于浓眉伤退，湖人在系列赛2:1领先的情况下，遭太阳逆转，首轮出局。

太阳总比分4：2战胜湖人，这是勒布朗·詹姆斯职业生涯第一次止步于季后赛首轮。

2021-2022赛季，乃至延续到这个赛季的问题，便是湖人湖人送出库兹马，波普，哈雷尔换来的联盟历史三双王威斯布鲁克。沃格尔时期，湖人苦心建立的防守体系和防守反击战术，因为锋线防守中坚波普、丹尼·格林还有库兹马的离开，变成无米之炊，威少和詹姆斯两个持球大核的球权分配，还有少爷关键时刻的无脑失误，让他自己还有湖人球迷，度过了最为艰涩的一个赛季。最终承担这一后果的，恰恰是为湖人带来队史17冠的沃格尔。新上任的哈姆教练最成功的地方，无疑是用他超高的情商，说服威少来到替补席，和老詹尽量错峰出行，并且在比赛关键时刻，可以毅然拿下威少。然而，伤病仍然在困扰着湖人，先是勒布朗，后是浓眉，等到终于全员齐整，人们发现湖人虽然打响了快攻，但他们依然缺乏足尺寸的锋线防守队员，三分投射更是惨不忍睹。球队战绩只能长期稳固在西部第13名，距离季后赛渐行渐远。

老詹落泪了，因为他想赢，他想带领球队再次回到争冠行列，他想再次证明自己。因为有太多的人，在明里暗里地内涵他刷分，内涵他的“411工程”（得分破4万分，助攻和篮板破1万）。可在眼下的这支球队，湖人想赢，他必须得高分；即使他得高分，球队也未必能赢，他还会落得刷分恶名。只是，熟悉勒布朗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刷分的人，去年常规赛结束前的几场比赛，他本有望获得生涯第二次得分王，可在得知球队已经无望季后赛后，果断选择轮休。然而，纵是天之骄子，终究难逃烈士暮年，人们发现，球商依然超高的勒布朗，突破不再有过往的犀利，起跳高度也不像以前时常可以平筐扣篮那么炸裂，在球队面临险境，祭出自己的招牌突破时，也常常无功而返。于是，他更多选择飘在外面投射，或者传给空位队友，很不幸，本赛季，他还有他的队友在三分线外都乏善可陈。这在一个崇尚快攻，三分产量极高的小球时代，要想赢球几乎不太可能。更重要的是，湖人丢掉了自己赖以立足的防守反击。

就在与雷霆的比赛之前，我已经失望地见证了湖人极其可惜地输掉了对鹈鹕的卡位战。而在昨天，老詹在打破记录并且全场拿下38分的情况下，他的亲密队友浓眉却全场如同梦游，仅砍下13分8个篮板，湖人再次以三分之差输掉这场极为关键的卡位战。季后赛出线前景岌岌可危。

许多老球迷都知道一个梗，那就是发生在篮球解说员马健和殳海之间的一次争论。殳海也因为断言时年31岁的勒布朗开始走下坡路，不会被他首选为建队基石，被球迷不断打脸。如今，勒布朗38岁了，他仍然可以在场上高效地得分，组织进攻，他依然有一颗想赢的心，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在热火时期的最佳搭档韦德、波什已经退役多年；他在骑士2.0时期的欧文虽然战力依旧，搅动联盟的却往往是他的神仙操作，鬓角已经花白的乐福，已经打起飘在外线投投三分的快乐篮球；和他一起捧起自己第四座冠军奖杯的浓眉大眼，因为玻璃属性，实则成为过去两年湖人战绩低迷的罪魁祸首。环顾四周，内心苍茫，这个因抱团夺冠而被屡屡诟病的巨星，发现此刻自己身边并没有可以戮力同心、攻城拔寨的近卫军。球迷有多么怀念詹韦连线，多么怀念乐福那甩向后场的一颗颗四分卫传球，此刻的勒布朗就有多么孤独。

那该死的好胜心，一颗冠军的心。许多人都在调侃，现在的勒布朗，打球无非是为了自己的“411工程”，同时将大儿子布朗尼带入NBA世界，成就父子同场竞技的一段佳话。但了解他的人不会这么想，就像苏群老师所说，勒布朗永远不会为得分而打球，永远不会为NBA历史得分王这样的头衔打球。如果他选择打快乐篮球，他可以一直打到45岁。他哭了，是因为他想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赢，能不能再次赢得那该死的尊敬。——竞争体育的残酷从来如此，在场上，没有传奇，只有输赢。

欣慰的是，就在这场比赛后的第二天，也是赛季交易截止日前一天，湖人终于做出改变。在湖人、森林狼、爵士的三方交易中，湖人用威少、托斯卡诺·安德森、达米安·琼斯，还有佩林卡捂着快两个赛季的2027年前四顺位保护首轮签，换来了后卫马力克·比斯利、迪安吉洛·拉塞尔、前锋贾里德·范德比尔特，防守和三分实力有了明显增强。发生在联盟的大动作还不止于此，在欧文被篮网交易到独行侠之后，今天杜兰特也被交易到了太阳，与布克和保罗组成新的三巨头。

只是，本赛季的湖人还来得及吗？勒布朗还能再次赢得胜利吗？昨天破纪录后，苏群老师将勒布朗的NBA征途比作一列火车，打破NBA历史得分王对他来说，只是火车到了廊坊，那么北京站在哪？我们有理由，一起搭乘这列老火车，跟随老詹继续见证那些属于他的历史时刻，还有我们自己的青春岁月。

排版：周蕾/审核：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