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顾明远与日本著名教育学者佐藤学的一场对谈，曾被视为教育界的“华山论剑”。两位学者围绕“从教到学：学校需要哪些改变”主题，展开了深入而精彩的对谈。

8年转眼间过去了，已95岁高龄的顾明远和73岁的佐藤学再次相聚北京，以“作为‘学习专家’的教师——致创造未来的中国教师”为主题，围绕教育的创新与传承、危机时代的教育变革、作为学习专家的教师等话题，进行了思想的碰撞与交流。

顾明远（左）与佐藤学（右）

3月29日上午，来自全国各地300余位教育界同仁，与超过2万人的线上参会者，一起聆听了两位教育大师的精彩对谈。

两天前的3月27日，佐藤学还带领团队深入考察了北京市丰台区的2所学校，近距离观察中国学校进行的课堂创新与实践。

东亚教育模式，一种“被压缩了的近代化”

20多年前，顾明远在其《中国教育的文化基础》一书中所关注和讨论的教育问题，一直深深地吸引着佐藤学。他称这本早已被自己翻阅了不知多少遍的著作，每次读来都会有新的收获。

“这本书已被视为日本学者从事中国教育研究的必读书，其中不仅仅涉及中国传统教育文化的基础，更是告诉我们，在研究本国教育的时候，一定要首先立足于自己的教育传统，同时要开阔眼界，了解外国的研究进展，这两种视角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

图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顾明远（右）与日本著名教育学者佐藤学（中）对谈现场

佐藤学的一席肺腑之言，首先让本次对谈的开场话题落到了“教育的创新与传承”上。顾明远对于教育的创新一直十分关注，他指出，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的快速发展对人类社会提出了全新而巨大的挑战，新时代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创新，而教育创新首先体现在观念的创新上，新时代的教师不仅要成为“教”的专家，更要成为“学”的专家；不仅要教会学生如何学习，更要让自己成为一名终身学习者。

佐藤学从比较研究中发现，与欧美国家的教育相比，东亚地区的教育模式可称之为“压缩了的近代化”。他指出，欧洲国家经过漫长的几百年时间才完成了近代化，但是在亚洲地区的中国、韩国和日本等国家，则仅用了一百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这就带来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现象，我们会发现亚洲地区因为高速的经济增长，使得这些国家和地区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就完成了教育普及，这是有利的一面，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难以解决的新课题。因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教育既要不断创新以面对不断涌现的变化和挑战，同时又不得不受固有落后思想的影响和羁绊，所以也举步维艰。”

尊重与信任，是教师工作的基础

2015年，适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70周年，其发布了《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报告。这份报告提出，教育是全人类的共同核心利益，是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对谈中，顾明远强调了这份报告的重要意义，“这份报告重申了人文主义的教育观和发展观，提出教育要努力克服功利主义”。他说，在面临新技术挑战之时，要同时看到其优势和风险，处理好人文与技术的关系，“要学会用技术支持师生学习和深度思考，而不只是把技术当作简单的工具。”

佐藤学认为，人类社会正面临“不可持续性发展”的巨大挑战。面对未来社会转型期的巨大挑战，教师肩负着重要而特殊的责任。

为此，佐藤学提出，新时代的教师首先要有宽广的视野、扎实的专业素养，还要有创造力和革新精神，要能不断应对时代的改变，“但最根本的是要有坚实的专业素养和学问基础，并持续不断地学习”。

其次，教师要能传承和创新。教育是哲学，也是社会学，各国教育都有自己的传统和优势，因此创新不是要抛弃过去的一切，他国经验也不能生搬硬套。

第三，教师必须成为受人尊敬和信任的人。教师如果不受到信任和尊重，其工作将难以开展和持续。而教师想要获得学生的信任，唯一的方法是，教师必须真正地信任学生，才能得到相应的反馈和尊重。只有当学生感受到了尊重和被平等对待，他们才能够给予教师同等的尊重和信赖，教师也才能够真正地与学生一起共创未来。

教师要冲破孤独的“藩篱”

对谈中，佐藤学特别指出，教师的工作是属于“特别孤单”的职业，教师在遇到困难或问题时，常常会发现几乎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也很少有人能真正倾听他的苦恼，帮助他解决问题。特别是那些想尝试改革和创新的教师，将会面临更大的压力，也会倍感孤单。

“虽然教学的现实告诉我们，教师的工作是孤独的，可是教师为了教育成功，一定要学会冲破孤独的‘藩篱’。我们要找到能够引领我们的良师，找到能和我们切磋交流的良友，还需要找到可以合作并交流的团队。”

佐藤学认为，教师的合作和联动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教学智慧往往来自合作和协同，“教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教育不仅仅基于课堂和学校，也会与文化、经济和政治相关。”因此，学校和教师应重视发展教学网络，突破各种壁垒，甚至要重视超越国境的学习和交流。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教师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克服困难和挑战，同时获得一种更加广阔并具有前瞻性的视野。

课堂变了，学校也就变了

3月27日，佐藤学带领学习共同体考察组一行，探访了北京市丰台区第八中学和北京市第十八中学，近距离观察两所学校的课堂教学创新和改革。

当天，北京市丰台区第八中学同时开放了从初一到初三的近20节公开课和焦点课，涉及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化学、音乐、体育等初中所有学科，以及18节“学共体学生自治课堂”。

佐藤学观摩北京市丰台区第八中学数学课《与埃舍尔对话》教学现场。李维芸 摄

观课期间，佐藤学一边静悄悄地走进各个班级，悉心观察学生们的学习情况，一边不时地举起手中的相机，抓拍学生的学习瞬间和小组讨论细节。他告诉在场的观课教师，无论是人文学科还是数学学科，相互交流都是必要的，但比交流更重要的是相互提问。

佐藤学对授课教师吴悠选取荷兰著名版画家莫里茨·科内利斯·埃舍尔的“飞鸟”画进行探究平移的教学设计印象深刻，“这样的教学设计真是非常巧妙，成功地引发了学生们的协同学习和深入思考。”

当天下午，佐藤学又一次走进北京市第十八中学。与8年前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相比，他看到了教师和学生发生的喜人变化。在观摩了该校化学教师段鸿洋讲授的《元素周期表的应用——研究卤族元素的性质》后，佐藤学非常激动，他感慨万分地说：“我在上高中时，要是能这样学化学就好了！” 他补充说道，以前的课堂大多数都是对已知内容的讲授，而这种探究式课堂才是学习学科知识的最本质方法。

佐藤学观摩北京市第十八中学化学课《元素周期表的应用——研究卤族元素的性质》教学现场 北京师范大学供图

佐藤学的此次赴校考察，为“学习共同体与教育革新论坛暨第五届全国学习共同体大会”拉开了序幕。3月27日—29日，论坛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佐藤学对话顾明远也是大会数十余项丰富议程之一。此次论坛主题为“激发教师专业智慧、夯实建构学习共同体”，来自国内外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一线教育工作者等400余人，围绕学习共同体与教育革新，展开了深入探讨与交流。

文章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中国教育新闻网 记者 郜云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