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信息洪流中，有一个地方再次走到了历史的三峡。

黄金堆（黄金堆成山图片）

4月13日的新闻联播中，关于海南的消息，长达16分钟。

这个春天，俄乌燃起战火，国内疫情发展……海内外的超预期变化，让海南的角色起了微妙的变化。

4年前，贸易冲突的关键时刻，海南肩负着为国家深化改革开放的责任，成为了自贸港。

4年后，海南再度走到了聚光灯下。

不过，这次很不一样。上回是外循环，这一次是为了内循环。

被调研的第一站，三亚崖州湾种子实验室，就是中国攻克种子“卡脖子”关键技术的桥头堡。

每年冬春季节，数以千计的顶尖育种专家纷纷南下，齐聚于此，联合攻关，保卫粮食安全。

“把饭碗牢牢放在手中，就要把种子牢牢攥在手里。”

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是中国发展的底线问题，是内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组成和关键环节。

从今年的一号文件，到政府工作报告，再到3月密集开会抓好春耕工作，都提到了保障供应，保卫粮食安全。与春时赛跑，才能稳住夏粮的丰收。

这一切，都指向了底线思维。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底线思维，已经被摆到台面上了。

摆到台面上的第一重底线思维，全面保障。

在爆发全球性突发事件的极端情况下，必须保障粮食、石油等战略资源够用、能用、及时用得上。这除了保产量外，还需要保障资源的运输通畅，物流“大动脉”不受制约。

这一个月，中国分为两个部分：上海，和上海之外。

在当前的上海，可乐兑万物，姜葱硬通货，运费多四倍也没卡车司机敢运货，怕堵在高速上断了生计。

这一周，中国又分为两个区域：防运货的，和疏通物流的。

一些地方，层层加码，以邻为壑，违规设置防疫检查点，擅自阻断运输通道，除了出示通行证、绿码、行程码，还得有提前申请的当地码，甚至还贴封条，不给司机下车。

另一些地方则动用起全部的资源，不仅通过“电子通行证”提高效率，还开辟双向“绿色通道”，打造保供“毛细血管网”。

浙江杭州出台了关爱货车司机十条举措，包括全天候热水、免费餐食、免费核酸检测、高速及公路绿色通道、“轻微违章首错免罚”和“违章处理预约制”服务、高速公路通行费65折优惠、ETC、高速公路路段通行费85折优惠政策等等。

比包邮区更低调但更硬核的是广东。

例如广州，发挥美团优选、盒马鲜生、朴朴超市等多家电商平台的优势，安排了物资分拣员、配送司机、快递骑手等3000余名，加快生活物资分派、应急配送，最终疏通了物资配送的“毛细血管网”。

短短几天时间内，从地方到中央，政策连发疏通物流“大动脉”。

仅仅是4月12日这一天内，国家发展改革委、交通运输部、商务部、国家邮政总局、银保监会等多部门就相继发声，全力保障货运物流特别是重要生产生活物资运输畅通，确保产业链供应链“不掉线”。

4月14日，国务院要求建立统一规范的通行证制度，对于跨省份进出涉疫车辆保障通畅运行。

保障粮食、石油等初级产品的运输。这个无论任何时候都无比重要。

最近几天的《关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提到，加强应急物流体系建设，提升灾害高风险区域交通运输设施、物流站点等设防水平和承灾能力，积极防范粮食、能源等重要产品供应短缺风险。

这一点就不仅仅是着眼于疫情了，还有未来万一发生更大的突发性事件，怎么才能保证储备的粮食能安全顺畅地运送到需要的地区去。

财政部在4月12日表示，将粮食仓储物流设施作为专项债券支持重点，其实就是要一边给道路运输多拨款，有钱了就能去补贴司机或者是减少额外的收费，另一边多建储备粮食和能源的仓储设施，保障储量不受掣肘。

资源运输是国家的血脉，打通了之后，物流才能畅通，统一大市场才能顺畅建立起来，内循环才能跑起来。

摆到台面上的第二重底线思维，缓解依赖。

中国历史上的粮食大迁徙，经历过多次变迁。

从三国时代到唐宋，数百年的南方大开发下，南方成为新的粮食生产基地，不仅可以自给自足，同时还在大规模地供应北方。

隋代开始大规模修建的大运河，奠定了此后千年的“南粮北调”格局。在漕运的巅峰时期，每年由南方运往北方的粮食，最高可达600万石。

数据显示，甚至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南方14省中，仍然有12个省为粮食净调出，每年调出两千多万吨。

直到国家对黑土地的开发，“北大荒”蜕变成“北大仓”，逆转了中国千年不变的“南粮北调”格局，实现了“北粮南运”。

每一天，数以百计的货运列车，从黑龙江、辽宁、吉林各个站点出发，载满了东北优质的大米、玉米等粮食。

或从陆路，经河北、河南、湖南、湖北一路南下，到达长三角、珠三角的各个城市。

或经水路，从营口港、大连港、锦州港等装船，穿越海洋，到达上海、福州、广州乃至海口。

和万众瞩目的春运不同，“北粮南运”是一场鲜为人知的粮食大迁徙。

每年进入11月份后，都是东北粮食外运的高峰时段。而西南地区又是重要的玉米销售地区之一，两者的供需非常契合。

但过去东北玉米运到云贵川，要先从盘锦出海，到上海后走长江到四川泸州，再转公路或铁路，前后大约需要25天。

直到2017年底，武汉阳逻港铁水联运示范基地投入使用，自那以后，武汉成为了上海以外的输往云贵川的重要中转站。

从盘锦港来的粮食，经阳逻港中转，搭上从阳逻港出发的铁路班列，到贵阳车站。

从东北到西南，全程历经“铁-水-公-铁”近4000公里，但运行时间只有大约15天，每个标箱运输成本仅6000多元，运营成本和时间都大大缩减。

长江新丝路负责人表示，经武汉阳逻港的这条“北粮南运”战略通道打通，使铁路与港口、班轮航线实现无缝连接。

下一步，还将把东北的春小麦、大豆、稻谷等运输到西南地区，把阳逻铁水联运示范基地打造成中部地区“北粮南运”粮食分拨中心，更好地保障中国粮食市场安全。

不绝对依赖上海中转，开拓内陆的新线路，提高“北粮南运”的运输效率，这也是一种底线思维，即摆脱单一依赖、分散风险的优化布局，最终还是为了保障粮食的安全。

但是，站在底线来考虑问题的话，既然“北粮南运”的线路可以大胆创新，那么靠北方养活全中国的这个现象，是不是也可以弱化甚至做其他的备份呢？

在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中就提到，主产区、主销区都要保面积、保产量。

这意味着，南方不能老是靠着北方养活自己，主销区也要琢磨保产量的各种方法，缓解对北方省份的过度依赖。

粮食安全是大国基石，任何一个大国，都不可能依赖外部实现粮食安全。

同样，如果14亿人的饭碗，要靠北方7个省份来填满，也会有后顾之忧。

买顺手，吃顺嘴，离不了，一旦发生点什么突发性事件而出现断供，就容易手忙脚乱。

打破区域不平衡局面，需要底线思维。

例如，每一个区域，不管南北，对粮食生产的要素，都要加强保护，包括耕地、水资源等。

中国农科院副院长梅旭荣建议，各个区域都要给粮食自给率划底线，包括生鲜蔬菜等，也要有最低保障线，比如30%。

今年的一号文件提出，要落实“长牙齿”的耕地保护硬措施。这是全国一盘棋，最终都是为了提高每一片土地的产出。

粮食、能源这些初级产品的供应得到保障，紧急状态下的运输也不会堵着，我们说手中有粮的底气，才会更足。

摆到台面上的第三重底线思维，做好备份。

中国人有句古话，仓廪实则天下安。环境越是复杂，粮食储备的“压舱石”作用越显得重要。

小农经济，产出有限，粮仓天然成为令人艳羡的“黄金堆”，暗藏许多利益的瓜葛。

大清王朝，25岁的年轻乾隆帝发现，事关中央帝国安全的国粮储备和粮食生产体系几近崩溃，必须全面清查。

但吊诡的是，钦差大员刚抵达目的地，地方上就传来了粮仓失火的消息。

原来地方官僚们，平常钻空子偷储备粮，趁着市场波动赚大钱。等到朝廷来人，怕掩盖不住，便直接以纵火烧仓的方式来填补以往的亏空，然后上报“火龙烧仓”，用怪力乱神来回应中央政府的压力。

所以说，无论何时，健全有效的仓储管理，都是从底线思维来考虑问题。

国家一直在行动：

1990年，中国制定了专项粮食储备制度。经过集中建设，中国建成了以中央储备为核心、以地方储备为支柱、以社会储备为基础的三级储备体系。

其中，中储粮拥有980多个直属库与分库，最北到嫩江、最东到舟山、最南端抵达三亚、最西到喀什，总仓容超过1亿吨，占据全国仓容的20%，构筑了我国庞大的粮食调控网络体系和储备体系。

顺义直属库，是中储粮近千个粮仓之一。

这里存放的是从河北三河等产粮区收购来的小麦、玉米等新粮。仓库里的小麦堆有6米高，一个仓库的小麦总量足足有6000吨。

如果32个平房仓全部装满的话，光顺义一个直属库，就能储备近20万吨小麦。占2019年全国小麦消费量的0.16%。

每年立秋过后，夏粮收购接近尾声，北京顺义的中储粮直属库就填满了仓。根据媒体的报道，走进巨大的白色平房仓，一股新鲜谷物特有的清新气息，夹杂着舱内清凉的氮气“新风”，扑面而来。

这是中储粮在2007年首创的氮气气调储粮技术。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给粮食注入氮气，排出氧气，营造无氧环境，杀死虫螨。

比起储备粮食，中国石油储备起步晚得多，但技术更硬核。

石油储备分为地上、海上和地下三种，但地上过于暴露，易受打击，海上的货轮则储存空间有限，只能作为补充。关键还是要看地下洞库。

2003年，中国才开始计划建造石油储备基地，舟山、镇海、黄岛、大连作为第一批储备基地，都是地上油罐。

等到第二、第三批储备基地，包括天津、黄岛（新建）、兰州、独山子等，就都设计为地下洞库了。

地下水封储油库，就是在地下水位以下的人工凿岩洞内，利用“水封”的作用储存油品。由于油和水的比重不同，油和水不会相混，同时利用水比油重的原理，将油置于水的包围之中，只能水往洞内渗，而油不可能往洞外渗漏，从而实现长期储存。

等到中国把三期石油储备基地都建设完毕，中国石油储备也不过是刚刚触达国际能源署（IEA）规定的的90天战略石油储备量。

2020年，国际石油组织的预估统计，美国大约可以支撑约149天，德国为100天，而日本则足够支撑到150天。

不过最近半年，中美日都曾经对外释放原油储备，来平抑价格波动。中国更是首次投放国家储备原油。保障能源安全，不是一句空话。

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焕然一新。人们从迷茫的乡土回到城市，接触世界，拥抱技术和新经济。

那个年代，中国还是一个石油出口国，石油供大于求，各方对石油供应的短缺或中断的危机感并不强烈。

那个年代，中国的“北大仓”正在创造黑土奇迹，源源不断的北方粮食养活了在南方建造开放特区的工人们。

但到了90年代，中国的石油对外依存上升，小部分黑土地也因超前开发而变黄，到了世纪末更是每天都涌动着新思潮。

那时有位摇滚歌手叫张楚，他写了一首歌，《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二十年春来秋去，世界早已变了样，但不变的，依旧是反思后的呐喊，与盛世下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