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是南朝宋时期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史类文学作品,属"二十四史"之一。《后汉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后汉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取自司马彪《续汉书》),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东汉的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后汉书》大部分沿袭《史记》、《汉书》的现成体例,但在成书过程中,范晔根据汉朝东汉时期一代历史的具体特点,又有所创新,有所变动。《后汉书》结构严谨,编排有序。如八十列传,大体是按照时代的先后进行排列的。最初的三卷为两汉之际的风云人物,其后的九卷是光武时代的宗室王侯和重要将领。《后汉书》的进步性还体现在勇于暴露黑暗政治,同情和歌颂正义的行为方面,一方面揭露鱼肉人民的权贵,另一方面又表彰那些刚强正直、不畏强暴的中下层人士。#历史#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朝那人也。祖父棱,度辽将军。父旗,扶风都尉。永和六年,西羌大寇三辅,围安定,征西将军马贤将诸郡兵击之,不能克。规虽在布衣,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乃上书言状。寻而贤果为羌所没。郡将知规有兵略,乃命为功曹,使率甲士八百,与羌交战,斩首数级,贼遂退却。举规上计掾。其后羌众大合,攻烧陇西,朝廷患之。规乃上疏求乞自效,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颇知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悬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平人,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由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败则经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增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护羌校尉赵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势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时帝不能用。
【译】皇甫规字威明,安定郡朝那县人。祖父皇甫棱,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扶风都尉。永和六年(141),西羌大寇三辅,包围了安定,征西将军马贤率领各郡兵讨伐,不胜。皇甫规这时虽为布衣之士,看见马贤不懂军事,知道他一定要打败仗,于是上书说马贤必败的情势。不久,马贤果然被羌兵所消灭。郡将知道皇甫规富有军事谋略,于是任命他为功曹,使他率领甲士八百人,与羌兵交战,斩首数级,西羌兵退却了。推举皇甫规为上计掾。后来羌兵大集合,攻击烧掠陇西,朝廷以为祸患。皇甫规上疏朝廷,自己请求报效国家,说:“我近年以来,多次陈述关于对付西羌的措施。羌戎还没有动静,我就料他会反叛,马贤刚刚出兵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吃败仗。偶然说中的这些话,倒处处有事实可作证。我常想马贤等人拥兵四年没有获得成功,停师的用费要以百亿来计算,这些钱出于老百姓,落入了奸吏的荷包。所以江湖老百姓,群起为盗贼,青州、徐州闹饥荒,老弱流散。原来,羌戎反叛,不在天下太平之时,都是因为边将没有抚慰治理好。应该平安无事的,却去侵暴他们,为了求得小小的好处,终于引来大害。为了证明打了胜仗,往往虚报斩首多少多少,打了败仗就瞒了不说。士兵劳苦,一肚子怨气,被奸诈的官长困逼,进不得快战以取功名,退不得温饱以活命,饿死沟渠,暴尸四野,白白地看到王师出兵,不看见王师回来。为上的悲哭泣血,害怕发生变故。所以平安时期是很少的,一败乱下来,就是多少年。这是我拍掌叩心所叹息的啊。希望给我以马贤、赵冲两营的兵力和安定、陇西两郡之地,率领坐食的兵士五千,出羌戎意外,与护羌校尉赵冲首尾相应。土地山谷的形势,是我所熟悉的;兵势巧便,我已加以整顿。可以不烦用一颗方寸之印,发布文书,一尺之帛作为赏赐,高可以涤除忧患,下可以纳降。如果说我年少官轻,不可以用,那些败兵之将,不是官爵不高,年龄不大。这就怎么说呢?我不胜至诚,冒死自陈。”当时皇上没有用他。
冲、质之间,梁太后临朝,贤良方正。对策曰: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畜货聚马,戏谑是闻。又因缘嬖幸,受赂卖爵,轻使宾客,交错其间,天下扰扰,从乱如归。故每有征战,鲜不挫伤,官民并竭,上下穷虚。臣在关西,窃听风声,未闻国家有所先后,而威福之来,咸归权幸。陛下体兼乾坤,聪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余维纲,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地震之后,雾气白浊,日月不光,旱魃为虐,大贼从横,流血丹野,庶品不安,谴诫累至,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无状者,亟便黜遣,披埽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答天诫。今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处周、邵之任,为社稷之镇,加与王室世为姻族,今日立号虽尊可也,实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群臣乖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德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高。岂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耳纳邪声,口出谄言,甘心逸游,唱造不义。亦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又在位素餐,尚书怠职,有司依违,莫肯纠察,故使陛下专受谄谀之言,不闻户牖之外。臣诚知阿谀有福,深言近祸,岂敢隐心以避诛责乎!臣生长边远,希涉紫庭,恢慑失守,言不尽心。梁冀忿其刺己,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冀旨,几陷死者再三。遂以《诗》、《易》教授,门徒三百余人,积十四年。后梁冀被诛,旬月之间,礼命五至,皆不就。
【译】冲帝、质帝时,梁太后执政,皇甫规被举贤良方正。皇甫规对策问说:“想孝顺皇帝,执政时期,树立朝廷纲纪,国家快获安宁。后来遭到奸伪弄权,权威被亲近小人所掌握,蓄积财货,戏谑是闻;又假手嬖亻幸小人,接受贿赂,卖官卖爵,随便使用宾客,交相错乱,天下扰扰,从乱如归。每有征伐,没有不失败挫伤,官与老百姓都乏竭,上下空虚。我在关西,听到消息,国家对此没有采取办法,权势佞亻幸之徒,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皇上伟大,聪明纯茂。摄政初期,选拔任用忠良,各种政治措施,也作了不少改正,不管远近,都很快地听从号令,太平治世,可拭目以待。但是地震之后,雾气白浊,日月无光,旱魃为灾,大贼到处横行,流血丹野,百姓物类都为之不安,老天爷谴责警戒相继而来,大概是奸臣权势太重所致的啊。那些特别坏的常侍,应该赶快斥退遣送,扫除凶党,没收他们的财产,以堵塞痛恨怨愤之源,以报答老天爷的警戒。现在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担任着周公、邵公重任,为国家的重镇,加之与王室世世代代为婚姻,现在立号虽然尊贵一些可以,但真正应当谦虚节俭,讲求儒家的治术,除去游乐不急的事务,砍掉房屋无益的修饰。打个比方来说,君主是船,老百姓是水,百官群臣是乘船的人,将军兄弟是操桨驾船的人。如果能够平心合力,以渡元元百姓,这是福;如果怠惰松劲,就会沦没于波涛之中,难道不值得谨慎吗?一个人的品德与他的禄位不相称,这好比凿墙脚以增其高。难道是量力、审功、安固的办法吗?凡是那些老奸巨猾、酒徒、戏客,都是耳纳邪声,口出谄媚之言,称心游乐,倡导不义。应该贬谪的贬谪,应该斥退的斥退,以惩处不法分子。令梁冀等人深切考虑得贤人的好处,失去人才的不幸。又尸位素餐,不干事,尚书怠职,官吏依违两可,唯唯否否,也不纠察,因此使皇上专门听了一些谄谀的话,连窗户以外的事情,也听不到。我真的知道阿谀谄媚会得到好处,讲老实话会惹祸,但是,我难道敢于昧着良心以逃避诛责吗?我生长边远地方,很少到京师来,诚惶诚恐,没有把我的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梁冀恨皇甫规讽刺了他,以皇甫规为下第,命他为郎中。皇甫规托疾免官回家。州郡秉承梁冀的旨意,好几次几乎把他陷害致死。皇甫规用《诗》、《易》教授学生三百多人,共十四年。后来梁冀被杀,一月之内,朝廷五次以礼征召他,都不应。
时,太山贼叔孙无忌侵乱郡县,中郎将宗资讨之未服。公车特征规定,拜太山太守。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贼悉平。延熹四年秋,叛羌零吾等与先零别种寇抄关中,护羌校尉段颎坐征。后先零诸种陆梁,覆没营坞。规素悉羌事,志自奋效,乃上疏曰:自臣受任,志竭愚钝,实赖兗州刺史牵颢之清猛,中郎将宗资之信义,得承节度,幸无咎誉。今猾贼就灭,太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固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鼠至于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吴、孙,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至冬,羌遂大合,朝廷为忧。三公举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破之,斩首八百级。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明年,规因发其骑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先是,安定太守孙F651受取狼籍,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剌史郭闳、汉阳大守越熹并老弱不堪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
规到州界,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规降。规出身数年,持节为将,拥众立功,还督乡里,既无他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中外并怨,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天子玺书诮让相属。规惧不免,上疏自讼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爰自西州,侵及泾阳,旧都惧骇,朝廷西顾。明诏不以臣愚驽,急使军就道。幸蒙威灵,遂振国命,羌戎诸种,大小稽首,辄移书营郡,以访诛纳,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践州界,先奏郡守孙F651,次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旋师南征,又上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谢其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音,前世尚遗匈奴以官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
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臣虽污秽,廉洁无闻,今见覆没,耻痛实深。传称‘鹿死不择音’,谨冒味略上。其年冬,征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忄官欲从求货,数遣宾客就问功状,规终不答。璜乘忿怒,陷以前事,下之于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而不听,遂以余寇不绝,坐系廷尉,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讼之。会赦,归家。
【译】这时,太山贼叔孙无忌侵扰郡县,中郎将宗资征讨,没有成功。公车特征召皇甫规,任为太山太守。皇甫规到任,开展了各种征讨方略,寇贼全部平定。延熹四年(161)秋,叛羌零吾等与先零羌别种侵扰掳掠关中,护羌校尉段赹获罪被召。后先零诸种猖獗,覆没营坞。皇甫规平常熟悉羌事,有志奋发效力,于是上疏说“:我自从委任以来,志虑愚钝,实赖兖州刺史牵颢清廉勇猛,中郎将宗资的信义,得以秉承节度,幸亏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现在狡猾的羌贼已经扑灭,太山贼也大都平定了,又听说诸羌群起反叛。我生长..岐,现年五十九岁,从前作郡吏,经过诸羌几次叛乱,事先筹划,常有说对了的话。我有顽固的病症,害怕犬马之身,一旦死去,无报效皇上的大恩,请任我以散官,备单车一介之使,抚慰三辅,宣传国家的威信与恩泽,用所熟习的地形兵势,帮助诸军。我穷居孤立危困之中,静观郡将,几十年了。自鸟鼠至于东岱都是因为郡守对诸羌不加绥靖抚慰,致使反叛,祸害的原因是相同的。若求勇猛之将,不如清明治平的政治,明习吴起、孙武兵法,不如郡守奉法,使他们不反。以前诸羌反叛的事,记忆犹新,我真为此而忧戚。所以越职上书,以尽我区区爱国之意。”到冬天,诸羌大合,蠢蠢欲动,朝廷以为忧患。
三公举皇甫规为中郎将,持天子符节监关西兵,征讨零吾等,打败了他们,斩首八百级。先令诸种羌羡慕皇甫规的威信,互相劝降的十余万。第二年,皇甫规趁机发动骑兵,共同讨伐陇右,但道路阻隔,军中发生疾疫,十个人中病死的就有三四个。皇甫规亲身进入庵庐,慰问将士,三军感激喜悦。东羌因派使者乞降,凉州又没有阻隔了。先时,安定太守孙苕..受贿贪污,十分严重,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都是老弱,不堪任职,但是他们倚靠权势贵戚,还不遵守国家的法度。皇甫规到达州界,统统一条一条上奏他们的罪行,有的免去官职,有的处以极刑。羌人听了,很快就归附,沈氏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人,再向皇甫规投降。皇甫规出身几年,持天子符节为将,率众立功,还督乡里,也没有私惠,相反,对于坏人坏事,还举报不少。又对于宦官深恶痛绝,不与他们来往。于是朝廷内外都怨了他,都诬陷皇甫规收买群羌,使他们假降。天子的诏书责让一个接一个。皇甫规害怕不免于被害,上疏申诉说“:四年之秋,戎丑蠢动作乱,自西州到了泾阳,旧都恐惧惊骇,朝廷西顾。明诏不以我愚驽,令我紧急带军上道。幸亏皇上威灵,得以大振国命,羌戎诸种大大小小,叩头归服,我当即移书军营及郡守,勘问他们杀了多少,受降多少,节省费用,一亿以上。
认为这是忠臣应尽的责任,不敢说有什么功劳。并且认为任何以片言只字自述微功都是可耻的。但是与前辈的损将折兵相比,庶几可以免于罪悔了。以前我到州界,先奏郡守孙亻..,第二个就是属国都尉李翕以及督军御史张禀;我回师南征,又上奏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揭发他们的罪恶,执据加以死刑。这五个臣子,他们的支党到处都有,其余县令,下至小吏,所连及的,又有百余。吏托报将的仇怨,儿子想复父亲的耻辱,车载礼物,怀粮步走,交结豪门,大肆毁谤,说我私自报答诸羌,送他们钱财货物。如果我以私财相送,我家里担石的储蓄也没有,如果送的东西是公家的,那有文书簿籍可以查考。使我迷惑不解的,真正如诽谤我的人所说,前代还把王嫱送给匈奴把细君公主嫁给乌孙。现在我只费千万,怀柔叛羌。这是良臣的才略,兵家所贵,这有何罪,负了什么义,违背了什么理呢?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复军五次,动用资财巨亿。而师还的日子,车载珍宝,封印完全,送入权门。于是名成功立,大加爵封。现在我回督本土,检举劾察诸郡,与亲戚朋友断绝往来,杀辱故旧,大家诽谤我,暗害我,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虽然陷于有罪,廉洁的事没有人知道,马上就要死去,可耻可痛实在太深了。《传》称‘鹿死不择音’,我也顾不上什么了,谨轻率地略上。”这年冬天,征召朝廷任议郎,按他的功劳,应当封爵。中常侍徐璜、左..想向他索取钱财,多次打发宾客问他的立功情状,皇甫规始终没有作答。徐璜等人愤怒,以前诬陷他,交吏审讯。官属想为他收集一些钱财谢罪,皇甫规发誓不听,于是按余寇没有扫清,获罪系廷尉,判为输左校劳动改造。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多人到朝廷为他申诉。遇上大赦,归家。
征拜度辽将军,至营数月,上书荐中郎将张奂以自代。曰:“臣闻人无常俗,而政有治乱;兵无强弱,而将有能否。伏见中郎将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若犹谓愚臣宜充军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朝廷从之,以奂代为度辽将军,归为使匈奴中郎将。及奂迁大司农,规复代为度辽将军。规为人多意算,自以连在大位,欲退身避第,数上病,不见听。会友人上郡太守王旻丧还,规缟素越界,到下亭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规擅远军营,公违禁宪,当即举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涂,故激发我耳。吾当为朝廷爱才,何能申此子计邪!”毫无所问。及党事大起,天下名贤多见染逮,规虽为名将,素誉不高。自以西州豪桀,耻不得豫,乃先自上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又臣昔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问,时人以为规贤。在事数岁,北边威服,永康元年,征为尚书。其夏日食,诏公卿举贤良方正,下问得失。规对曰:天之于王者,如君之于臣,父之于子也。诫以灾妖,使从福祥。陛下八年之中,三断大狱,一除内嬖,再诛外臣。而灾异犹见,人情未安者,殆贤愚进退,威刑所加,有非其理也。前太尉陈蕃、刘矩,忠谋高世,废在里巷;刘祜、冯绲、赵典、尹勋,正直多怨,流放家门;李膺、王暢、孔翊,洁身守礼,终无宰相之阶。至于钩党之衅,事起无端,虐贤伤善,哀及无辜。今兴改善政,易于覆手,而群臣杜口,鉴畏前害,互相瞻顾,莫肯正言。伏愿陛下暂留圣明,容受謇直,则前责可弭,后福必降。对奏,不省。迁归弘农太守,封寿成亭侯,邑二百户,让封不受。再转为护羌校尉。熹平三年,以疾召还,未至,卒于穀城,年七十一。所著赋、铭、碑、赞、祷文、吊、章表、教令、书、檄、笺记,凡二十七篇。论曰:孔子称“其言之不谏,则其为之也难”。察皇甫规之言,其心不怍哉!夫其审己则干禄,见贤则委位,故干禄不为贪,而委位不求让;称己不疑伐,而让人无惧情。故能功成于戎狄,身全于邦家也。
【译】征召任度辽将军,到营几个月,上书荐中郎将张奂代替自己。说“:我听说人无不变的风俗,政治有治有乱,兵没有所谓强兵弱兵,而将有能力强的,有能力差的。中郎将张奂,才气与谋略都极好,应当正位元帅,以符合大家所希望的。如果说我还可以担任军事,愿给我一个散官,作为张奂的助手。”朝廷批准了他的请求,以张奂代为度辽将军,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后来张奂升大司农,皇甫规再次代为度辽将军。皇甫规为人多心计,自己认为连在大位,想急流引退,不再仕宦,多次托病上书,不见听。遇友人上郡太守王..逝世灵柩还乡,皇甫规穿着白素衣越界,到下亭迎丧。因令客秘密地告诉并州刺史胡芳,说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公然违反禁令,当即举报。胡芳说:“威明想归第,离开仕途,所以激发我啊。我应当为朝廷爱才,哪能助他用计呢?”没有理会他。后来党事大起,天下名人贤者不少人被牵连,皇甫规虽然是名将,平日名气不高。自己认为是西州豪杰,所以没有为党事牵连可耻,于是先自己上书说:“我以前荐故大司农张奂,这是攀附党人。又我以前在左校劳动改造时,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为我申诉,这是党人拉拢我,我应当论罪。”朝廷知道这些,却不予责问。时人认为皇甫规是个贤者。在事数年,北方边境无事。
永康元年(167),征召为尚书,这年夏天日蚀,皇上诏令公卿推举贤良方正,问政治的得失。皇甫规答说:“上天对于国王,如君王对于臣子,父亲对于儿子,以灾害妖异警诫他,使他至于福祥。皇上八年之中,三断大狱(诛梁冀、邓万、邓会,诛李膺等党事),一除内嬖(废邓皇后),再诛外臣(杀桂阳太守任胤,杀南阳太守成王晋,太原太守刘质等)。但是还是出现灾异,人情不安,大概是贤愚的任用,刑法的施行,还有不合理的地方。前太尉陈蕃、刘矩,忠心耿耿,才略特出,而废弃不用;刘..、冯绲、赵典、尹勋,正直多怨,流放家门;李膺、王畅、孔翊,廉洁奉公守法,始终没有任用为宰相。至于所谓党锢的事,根本是无中生有,虐害好人,使许多无罪的人遭到祸害。现在兴善除弊,易如反掌,群臣闭口不言,是把从前的事情作为鉴戒,互相观看,不敢说老实话。惟望皇上圣明,容纳耿直的忠言,那以前的错误可以消除,后福就降临了。”皇上对他的话,没有理会。调皇甫规任弘农太守,封寿成亭侯,邑二百户,皇甫规谦让不受。再调为护羌校尉。熹平三年(174),因病召回朝廷,没到,死在彀城,年七十一。所著赋、铭、碑、赞、祷文、吊、章表、教令、书、檄、笺记,共二十七篇。史官评论:孔子说:“说的话上得算,就不会感到惭愧,但作起来是不容易的。”考察皇甫规所说的话,他的内心是不会惭愧的呀!根据自己的才能求仕,看见比自己高明的人就把职位给别人;所以他的求仕,不算贪,把职位给别人,不是求让;对自己的才能不怀疑,也不吹牛,让人没有恐惧之情。所以能够功成于戎狄,得善终于家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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