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秋,两个秦军小军官押送900多个戍卒(边军,防备匈奴)前往渔阳(今北京密云)戍边,戍卒中有两个领头人名叫陈胜、吴广。
戍卒们辗转走到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松近郊)时,天降大雨,道路被冲毁,无法前行。陈胜等召集几个有胆量、敢于任事的伙伴商议,说秦法严苛,失期必死,反正已经误了期限会被砍头,不如奋起一搏,死也死个痛快!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杀了两个押送官,再鼓动其他的民伕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人群情激奋,异口同声,纷纷表示愿意追随陈、吴,揭竿而起,反抗暴秦。
陈胜振臂一呼,四方群起响应,积怨已久的秦王朝,犹如布满干柴枯草的荒原,等的就是这点火星。陈胜、吴广发动大泽乡起义后,不到一个月,队伍已如滚雪球般壮大,已有战车近700辆,骑兵1000多人,步卒也由最初的900人发展到数万。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民众大起义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大半个秦国,其来势之猛,反抗之烈,影响之大,都是前所未见的。
张楚政权
随着陈胜率先打响了反秦第一枪,六国余孽闻风而起,纷纷割地自雄,起兵反秦。秦始皇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他死后的第二年,其苦心经营,希望能传至千秋万代的一统江山即开始出现坍塌迹象了。奇怪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居然和中国第一个大一统封建王朝一样具有短命的特点,可谓旋起旋灭,都能用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来形容,和享国祚15年的短命秦王朝一样,陈胜建立的“张楚”政权历时仅6个月。
有人说,中国没有历史,今日永远是昨日的重复,即便说有也是24姓帝王的私家传记。但太史公司马迁却在自己撰写的史学巨著《史记》中将平民出身的陈胜列入了世家——《史记·陈涉世家》;也就是说,司马迁首开为布衣庶民树碑立传的先例。
话说陈胜、吴广带领戍卒弟兄想先攻下大泽乡,进而攻克蕲县,旋即接连攻克了许多州县。攻取陈县(今河南淮阳)后,陈胜自立为王,国号张楚,众多饱受秦苛政之苦的民众纷纷前来投奔,队伍很快扩展为数十万人(亦有百万之说),民众起义达到了高峰。
但仅仅6个月后,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即曲终人散,惨遭失败。陈胜、吴广起义迅速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主因是内部矛盾,自己人闹内讧,为争权夺利而相互构陷甚至自相残杀所致。
彼时,各个郡县受不了秦朝官吏暴政之苦的人,纷纷聚众起事,抓捕、诛杀秦朝郡县官吏,来响应陈涉、吴广。于是陈胜就乘势以吴广为“假王”(代理王),率各将领向西进攻荥阳。命令陈县当地人武臣、张耳、陈馀率军去攻占原来赵国的辖地,命令汝阴人邓宗统军去攻打九江郡(今江西九江)。这时候,楚地几千人聚集在一起扯旗反秦的小股武装,多得不计其数。
大泽乡起义后不到三个月,赵、齐、燕、魏、韩等地方都有人(六国残余宗室、贵族)打着恢复六国的旗号,自立为王,抵御、攻伐秦军。
陈胜称王后,派出大将周文率十余万大军开始西征,势如破竹,沿途不断有人加入,队伍迅速扩充至数十万人,声势愈发浩大,很快攻进关中(指函谷关以西地区,今陕西关中平原),兵锋逼近秦朝都城咸阳。
秦二世惊慌失措,却无兵可调,无将可遣(秦军主力大都在北部边境防御匈奴或戍守岭南)。负责督修骊山大墓的文职官员、少府章邯自告奋勇,表示愿意率众阻抗周文。因无兵可调,秦二世下令把在骊山墓服苦役的刑徒、民伕都释放出来,稍加整训,编练成一支军队,由章邯率领向起义军发起反扑。
章邯虽是文官出身,但确实能征善战,他麾下的那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刑徒”大军也很凶悍,打起仗来横冲直撞,浑不畏死。原来的六国贵族各自占据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去支援周文率领的西征起义军。章邯出军后屡次挫败周文。
章邯率秦军拼命剿杀,周文所率的起义军孤军作战,终于彻底失败。吴广也在荥阳被部下杀死。大泽乡起义后的第六个月,陈胜在逃跑的路上被他的车夫庄贾设计杀害了。最后庄贾带着陈胜的首级去向章邯邀功领赏去了。
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史,农民反抗、暴动、起义如恒河沙数、次数多到难以精确统计。封建制度在破坏——建立——再破坏——再建立......循环往复中延续着。新建的王朝毫无新意,“换天不换帝”,仅仅是换了个国号以及更换了皇帝的姓氏而已。
从这个角度看,秦末出了个敢于率先铤而走险的陈胜、吴广,与其说值得赞叹,不如说应该喟叹,表明之后一再重演的“大爆炸”拉开帷幕了。司马迁虽然在自己那部皇皇史学巨著中第一次把陈胜这个草根百姓列为世家,为他写传,但他并没有给其特别的赞颂,都是平铺直叙,甚至没有给《陈涉世家》写上哪怕一句溢美之词。司马迁反而对陈胜、吴广及其他将领的凶狠、残暴、野蛮和不择手段的窝里斗都有所揭露:
(例一)陈胜部将葛婴(据称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祖先)为了鼓舞士气,在东城扶植了一个傀儡楚王叫襄强,后来听说陈胜已经在陈县自称“陈胜王”,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迎立不久的“楚王”襄强杀掉,事后主动向陈胜汇报了此事的缘由及详细经过,并无任何隐瞒。葛婴立襄强为王并无私心,按说不知者不为过,然而陈胜得知后认为葛婴有贰心,马上将他处死。
(例二)将军田臧等人谋杀“假王”吴广:大将周章的军队被秦军击溃,将士死伤惨重,已经溃不成军,将军田臧等人暗室密谋,认为周章大败亏输,所部星散,秦军迟早要来进攻我军,必须要整合精锐以抵御秦军。这些人认为,“假王”吴广为人骄横,农夫出身的他不谙军事、不通权谋,打起仗来虽然骁勇剽悍,但只是蛮勇,不会用计,不除掉他,我等的用兵计划就无法实现,于是矫诏(伪造,假托)陈胜王的旨令杀害了吴广,还把吴广的首级送到陈胜处,令人诧异的是,陈胜王见到亲密战友吴广血淋淋的头颅时,非但没有治罪谋害主将的田臧等人,还擢升田臧为上将军。
(例三)陈胜自立为王后不久,挥军围攻郯城(今山东临沂郯城)时,任武平君佚(稀有姓氏)畔为将军,统辖攻打郯城的各路兵马。另一员将领秦嘉不服武平君佚畔,拒不接受他的指挥,自立为大司马,意思是凌驾于武平君畔之上,他还对其他将领说:“武平君年轻,不懂军事,大家不要听他的”!接着他又假借陈胜王的命令江武平君畔抓捕,旋即将他残忍杀害了。
(例四)陈胜称王后,有几位早年时和他一同佣耕(当长工替人耕田)的伙伴听说陈胜发迹称王,就前来投奔他。守宫门的官吏将这几个穷哥们绑缚起来,哥几个反复解释门吏才松绑,但见他们衣衫褴褛,还是不肯入内通报。恰巧陈胜有事出宫,哥几个急呼陈涉的名字,陈胜见是故人,这才召见他们,还让他们与自己同乘一辆车返回宫内。这几个穷伙计哪里见过世面,被宫里富丽堂皇的陈设震得目瞪口呆,于是说了一些令陈胜不快的啰嗦话,什么“苟富贵,莫相忘”之类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陈胜很不爱听,很不高兴。有下臣看出陈胜内心的波动,从中挑唆,说这些人愚昧无知,胡说八道,口出妄言,会损害您的名声、威严,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于是陈胜干脆下令将这几个穷哥们全都杀死了。
(例五)周文、吴广等败亡后,起义陷入低潮,义军士气涣散,逃亡的、投降的大有人在。在章邯大军的穷追猛打下,陈胜率残部屡战屡败,仓惶逃窜,退至汝阴(今安徽阜阳)下城父时,他的车夫(等于司机)庄贾因为曾遭其责打,早就心怀不满,于是找机会谋杀了陈涉王,并提着他的首级投降秦军,找章邯邀功领赏去了。
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限于篇幅就不一一例举了。
陈胜、吴广起义后发展迅速,很快便拥有了百万大军,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但仅历时6个月被惨遭失败,除章邯足智多谋、能征善战外,主要原因还是义军的内部矛盾所致。不难想象,假若陈胜顺利灭掉秦朝,取代秦二世,登上了张楚皇帝宝座,他的统治能比秦赢强吗?肯定不会。按陈胜的为人行事与思想理念,无论是专制还是残暴,都会比秦始皇、秦二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并不复杂,陈涉率先扯旗反秦,唯一的动机便是“取而代之”。加上陈胜、吴广都起于蓬蒿,目不识丁,没有文化,受此局限,其人治、暴政的随意性也只会超越贵族出身的秦始皇,绝不会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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