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enreny

来源|孔夫子旧书网动态

因为@“槐荫书话”的"重读舒婷《双桅船》"，我买来了《舒婷诗精编》，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的，封页封底蓝黑底色上遍布青花蔓枝和粉红花朵，仿佛黑夜中交错舞动的凤凰羽毛，含蓄的丰盛，成熟的美丽。硬壳含覆下的纸很轻，无论拿在手里还是细细翻阅都很舒服。

舒婷代表作（舒婷代表作有）

为什么要读诗?一半原因在看到这本书、拿起这本书的时候，已经明了。还有一半原因，或许在放下这本书的时候会更明白。

读诗是很私人的事。虽然不应该多嘴多舌，但是我相信哪怕是一位读过唐诗的小孩子，也一定为唐诗琅琅上口的韵律所吸引。人们常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其前提是我们要认出太阳，然后才是太阳的日新又新。所有的艺术，归根结底在于满足心灵的期望，在于不变中的变化，即“易"。就诗歌而言，这“易"的单元可以是声韵，可以是节奏，可以是句式，可以是意象。由此繁衍出楚辞唐诗宋词元曲之类的古典诗歌、至今活在山间水边的民歌，乃至出现了考验作者更考验读者的如同语言迷宫、光怪陆离的西方现代派诗歌，组成一个绚烂多彩的诗歌的世界，也是一个心灵的天地。

散文化的笔法，哲学化的点述，是比较自然的方式，古典诗歌中常见，譬如摩诘"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无我句尾之以“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义山"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之幽句结之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罔然"之述我句。舒婷早期也不例外，但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首先是一名与周遭世界对话的战士：

一一“任你是佯装的咆哮”、“虚伪的平静"、“掳走过去的一切",“从黄昏到夜阑多么骄傲我的心”(《致大海》，1973) 一一“让我们死去千次百次吧我们的沉默化为石头"、“最强烈的抗议最勇敢的诚实莫过于活着，并且开口"(《人心的法则》，1976) 一一"唯因不被承认才格外勇敢真诚”(《献给我的同代人》，1980) 一一“现在，让他们向我射击吧我将从容地穿过开阔地走向你”(《?。!》，1981)。

主题是明确的: 一一“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1979) 一一(“‘为向天空自由伸展我们决不离开大地"(《落叶》，1980)。

使命感及其带来的负重: 一一“这一群战士本身便是预言中年轻的神"(《群雕》，1980) 一一“写一行饱满的诗深入所有心灵进入所有年代"(《馈赠》，1980) 一一“我把心高高举在手中"丶“我不属于自己”、“可是我累了妈妈把你的手搁在我燃烧的额上”(《在诗歌的十字架上》，1980)。

哲理化的表述: 一一“是一场风暴、一盏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又是一场风暴、一盏灯，使我们再分东西”(《双桅船》，1979) 一一“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致橡树》，1977) 一一“也许追求了一生，仍然得从追求本身寻找”(《送友出国》，1984)。

强调爱情的独立性:最为广为人知的《致橡树》以及"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你的视线里”(《双桅船》)。也表现了羞赧调皮这一全世界恋爱女子无差别的美好特质: 一一“快乐，但我不告诉你为什么"(《无题》，1980) 一一“自己是一个漩涡，还制造无数漩涡，谁也不明白她的魔法”，“招之不来，挥之不去，似近非近，欲罢难罢”(《自画像》，1977)。哈哈，也不知道诗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有没有读过孔老夫子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也有可贵的古典意象。飞瀑石壁、亭伞野荒、墙头草坡、异乡他水，是旅人的情怀(《日光岩下的三角梅，1979》，月光盏杯、葡萄美酒、深巷木门、渡桥小岛(《送友出国》，1984)，是离别的情思。可惜这在诗人的诗歌中只占小部分。

长诗《会唱歌的鸢尾花》堪称诗人这一阶段的代表作。单单是首句就足以让这首诗传唱不绝:“在你的胸前，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显然第一二节具有jinglebell童谣的明显意象:雪地森林、风铃斜塔、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童话和欢乐的奔跑。第三节是学农的“秋收"“小篮子"、学工的“午休"“旧水壶”、学生的“蝴蝶结”和“英语练习”、恋爱的“街灯"下的"身影"一每一位那个时代的年青人都能找到自己。第四五六节是纯洁的爱情一有“疯狂的旋转”、“一涡儿一涡儿阳光”、“听那古老而年轻的声音，在我们心中穿来穿去”，第七八九十节是个人生活与社会价值的内心冲突，之后的六节是诗人选择的无畏和牺牲之路。无疑，这是那个时代中一首杰出的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之歌。

这是喁喁的对语，互尊的宣示，那是在海天的怀抱中，一代代人的青春号角。无怪乎舒婷这个时期的作品为人们在大众场合所乐于朗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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