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逝水年华》的作者普鲁斯特说,他身上存在着两个人,一个是日常生活中行走的那个人,还有一个就是他写作时候的自我,后者才是更真实的那个自我。因为只有写作的时候,他才能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把生命与创作交织在一起,心无旁骛,不管其他,这让他感到真正的愉悦。
心无旁骛去做事,虽然并不是多么艰深的道理,也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但细想起来,却有十足妙处所在。
心无旁骛(心无旁骛的意思)
它是一种更为纯挚的做事的状态,当我们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中时,常常会感受到内心丰盈的幸福感,它犹如一面湖水,既可滋养内心,也能反观自我,照应生命本质的需求。
心无旁骛,也是作家冯唐的做事法则。
有人说冯唐是个“斜杠作家”,因他既能写作,又能翻译,曾经做过医生,如今能做管理,似乎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而他认为,能够“斜杠”只是因为自己够专心。该做什么事的时候,就做什么事,不去想目的,亦不去顾虑结果,“天塌下来了,跟我没关系。”
这世间大事小事,只要他感兴趣的事,他都愿意拿出大量时间让自己深入其中。他称自己是业余写作,但写出来的东西可不业余,背后要下许多功夫。他喜欢高古玉,钻研很深,有人也对玉感兴趣,就跑去问他如何学习古玉。冯唐道:“你先看价值二十万的书,再看二十个博物馆,我们再聊下一步是什么。”
这是个诚恳的建议,因为提问的人往往是想要“寻求捷径”,而当一个人读完这价值二十万的书,再看完二十个博物馆,几乎已经找到了个中乐趣与门道,不必再问别人。对冯唐来说,这就是学习最有效的方法。即使是蝇头小事,沉下去,心无旁骛,就能窥到乐趣,也才能有真正的获得。
冯唐讲过一个禅宗小故事,说小和尚问大师如何修佛,大师说,饿的时候吃饭,困的时候睡觉。小和尚听了这话一脸懵:“难道不是所有人都在这么做吗?”大师说:“并不是的,大多数人啊,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不好好睡觉。”
而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保持住自己的节奏确实很难。有的人疲惫地追赶,最后决定“躺平”,被动地进行改变;有的人不想放弃,也不敢放弃任何一块土地,努力维系,最后却难以在任何一个方面集中心力,该放松的时候也难以放松下来。不论何种状态,似乎都离我们想要达成的目标相去甚远。
而较为理想的状态,或许是“该酒时酒,该花时花”,要去“逐鹿中原”的时候,就全力以赴,心无旁骛,要“守拙归园田”时,也能放下杂念,浸入自然。
“临事静对猛虎,事了闲看落花”,做一件事,就心无旁骛,不管其他,时间自有解答。
其实,心无旁骛做一件事情,是有幸福感的。而这种幸福感并非需要多么高深的本领才能获得,每个人都曾体验这种感觉。
比如,在书店邂逅一本心仪的好书时,如获至宝,当即坐在地上阅读起来,等读完时抬头一看,店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外面也已经天黑。当离开书店,走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时,即使独身一人,仍觉内心充盈,仿佛刚刚与最好的朋友进行过心灵的长谈。
如果你喜欢做手工,那你大概有过这样的体会:每次把工具摆在台灯下开始干活之后,就连吃饭也顾不上了,常常一做就忘记了时间。当完成手上的作品时,那种创作的幸福,简直比吃一顿大餐还要来得满足。
图|初夏慕溪
这种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时获得的幸福感,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心流”。
心流这个概念是由积极心理学家奇克森特米哈伊在2004年提出的,他认为进入心流状态是人们获得幸福感的一种途径。
米哈伊是这样描述“心流”的:“你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在为这件事情本身而努力,就连自身也都因此显得很遥远。时光飞逝。你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想法都如行云流水一般发生、发展。你觉得自己全神贯注,所有的能力被发挥到极致。”
那种感觉在沉浸其中的当下是难以察觉的,但当我们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度过了那样一段时光,它很神奇,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带领你往更高的地方去。
奥地利著名导演迈哈尔·哈内克曾在采访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在心无旁骛的时候做的决定往往是最正确的。”
九十年代末期,他想要拍一部高智商悬疑电影,并未听从任何人的意见,也没有与谁商议,“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想我们是否会有足够的钱开工,最后能拍成什么样子,观众会不会喜欢,这些我都没有去想过,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就要把它拍成电影,其他什么也不管不顾。”
最终,他完成了《趣味游戏》这部真实呈现了这个社会存在的诸多矛盾的电影,并入围了第50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今日看来,这部电影依旧具有着某种先锋性,但在当时,有许多人觉得哈内克太任性了。而哈内克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他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满脑子都是如何将故事中的冲突用镜头表现出来,他说:“这种心无旁骛的感觉很神奇,并不是常常都有,当它出现的时候,我会很兴奋,也很幸福。”
而之所以哈内克导演会认为“人在心无旁骛的时候做的决定往往是最正确的”,或许恰是因为人在不受外界干扰,不受欲望摆弄时的决定,才最符合内心深处最纯挚的向往。而符合内心纯挚向往的决定,于我们的人生来说,才是最舒适,也最恰当的。
可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真正向往的是什么。世界的喧嚣,欲望的绚丽,这些都是极大的干扰,我们常常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一棵树,于是花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培育,当大树长成时,才蓦地发现自己想要的,其实是一朵玫瑰。
而反观自己“心无旁骛”的状态,从“无我”的状态里察觉内心真正的需求,或许才是心无旁骛真正的妙处所在。
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枯山水园林设计师枡野俊明,也是日本历史最悠久的禅寺建功寺的主持。他把“禅”的精神内核运用到了园林设计中,将营造庭院视为一种修行。
只有心无旁骛,把自己放置其中,与石头或树木进行对话,完全沉浸在客观物象的精神世界里去,然后把它们放置在庭院最合适的位置,才算是完成了这场修行。
对许多人来说,“庭”是观赏的对象,是种植花草的漂亮园子,而对于枡野俊明来说,这是“心灵表现”的场所,庭院作品是另外一个自我。你思虑的是什么,你的庭院就是什么样子,如果你想知道如何造出最美的庭院,别无他法,只能放空杂念,听从内心。
因此,在进入与石头的情感联结之前,枡野俊明要进行彻底的“清理”,最大限度地在心理和身体上放下欲望和放弃对自我的掌控,达到心无旁骛的境界。
作庭,代表着内心与自然之间的联结。禅僧在此间心无旁骛,为草木岩石找到最恰当的表达,使它们与庭院、与自然融为一体,传达出深静的禅意。庭院,是他省察内心、审视自我的道场,也是他内心的外现。
其实,我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庭院”,这处庭院就在心上。打理好这处庭院,或许重要的并不是高深的技巧,而是先聆听内心的需求,这需求也不在他处,就在我们心无旁骛时,渐渐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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