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我将陆续推出《老街逸事》系列小文。文中没有名门望族的传奇,没有可至入世的事件,但旧时生活的日常烟火,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可让你瞧见古城平民生活的长卷。
文中所叙均是60年代,我亲见亲闻和亲历的凡人小事。它只是一条老街不起眼的过往,但也能看到一个时代的斑驳影子。过来人或能引起你酸甜苦辣的回味,年轻人或能让你了解父辈们的艰难。回望走过的足迹,能滋养我们的感恩情怀并珍惜当下;也能让我们反思,从而在前行的路上不走偏,不绕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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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桥直街,是我生在那,长在那的老街。它南北走向,南起东街新街口,北接保佑桥,也即现在的劳动路东端。
原保佑桥直街在断河头和八字桥直街处(当年一河横贯东西),有座石梁桥,叫小宝祐桥;直街北端临河的桥则叫大宝佑桥。两桥因建于南宋宝祐元年(1253年)故称大小宝祐桥,因宝祐和保佑同音,后人均称保佑桥,直街也因此得名。小保佑桥在50年代前期,因八字桥河填河改路被消失;大保佑桥也因填河建劳动路而在59年被拆除。
大保佑桥。河流就是现在的劳动路
保佑桥直街是一条长约300米,宽约5米的石板路。以八字桥直街和断河头为纵轴,往南是属于塔山街道辖区,往北则是蕺山街道八字桥居委会的。我家地处街中段,属八字桥居委会六组,即断河头至团基巷这一段。这一段是我小时的养生地,活动天地,就如动物的势力范围一样,我对这周围的一切稔熟于心。
现在的保佑桥直街
这街给与了我儿时全部的喜与乐,记录了我从懵懂到青涩到成熟的轨迹,孕育了我人生的憧憬和期望,也留下了无数鲜活的记忆。“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越是年长,这记忆越然活跃在我脑海。夜深人静时,我无数次重见老街坊的言谈,无数次和小伙伴对话。那温馨,那亲切,那依恋,驱之不去,散而重聚,激荡的幸福感如摇篮曲般地催我进入梦乡。
这是一条快乐的老街。放学回家,书包一扔,拿个冷番薯飞快地出门,高声一呼,小伙伴云集。于是打弹子、撇洋纸、飞镖、放鹞、别别冲、扔木主......都来了,哪个有趣玩哪个。女孩子自成一圈,跳绳、踢毽子、抢四方、玩的相对文气。天黑了,个别玩的时辰八字都忘了的孩子,不知回家,大人们张开嗓子,拖长音腔呼唤:“***,吃饭哉。”此时才回的小伙伴,有的难免吃几个笃栗,但也难长记性。
这是一条宁静的老街。冬日夜晚,不到九点,昏黄的路灯几乎照不见过往的行人了。偶尔自行车骑过,在石板路上发生沉闷的扎扎声,显得刺耳。天天晚上都能听到卖饽饽吞吞的敲击和叫卖声,在寂静中显得悠扬辽远。
这是一条热烈的老街。炎炎夏日,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孩子们早早地用水在洒泼被太阳晒的发烫的灰墙、石路、让它降温。然后。搬出板凳、躺椅、搭就铺板。三扒两咽吃完晚饭后,都在各自的“领地”内纳凉了。有玩烟纸,有看小人书的,有三两伙伴说悄悄话的。倘有一大人讲故事了,则孩子们自带小凳围坐一处,啪哒啪哒挥动的芭蕉扇,扇出热风,扇出稚童的汗味。稍后,大人们收拾好家务,也一起来纳凉了。此时,孩子们燥动渐归平静。大家坐着,躺着,数星星,看月亮;大家幻想着-----到月亮那的梯子要多长呀?这星星有多少呀?老人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那应该是六亿颗。不。还有外国的呢。话语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暑热渐渐退去,人们逐渐回屋了。
这是一条温馨的老街。充满和谐、友善和关爱。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严重时,我萧山乡下任教的二姑姑,带了两麻袋蚕豆,我们都高兴坏了,可以吃个畅了。但我奶奶一大锅子烧好后,首先叫我是根据邻居孩子多少,每家或一大碗,或两大碗,或三大碗给送去,说是给大家尝鲜。这点蚕豆这没啥花头,我一人都可以吃几大碗,但这份朴素的心愿,是我奶奶平时常说的“远亲不如近邻”的行动诠释。事实上,在老街,一家有困难大家都帮衬,一家有喜事大家都分享,是个风气。大家相处在和睦和友善之中,平凡而快乐地活着。
打破平静是“文革”期间绍钢“鲁野”的大卡车。一个夏日的傍晚,从未有汽车开过的老街,迎来了一辆大卡车,上面站满头戴藤帽,手持铁管的造反派。街坊靠着自家的門坊,惊恐和奇惑的观望。印象中这是唯一的一次,因为路太窄,汽车刮坏了人家的屋檐。
此后,老街逐渐嘈杂了,自行车多了,行人多了。八十年代的夜间,小青年骑着自行车,拎着个“四喇叭”,高分贝的播放着邓丽君歌曲,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家坊在屋里,在被窝里责骂,但时髦青年听不到。这或许是改革开放的一个“符号”,无论你看得顺不顺眼,总有人一路唱着“流行歌”而往前的。再后来,93年,中兴路建设,老街的居民都被遣散了。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老街,名还在,街也在。但很难找到一丝旧时的痕迹了。只有记忆没有褪色,它时时浮现在我脑海。为此,我将记录那飘忽而至的记忆,以献给我的父老前辈,家坊邻里。倘有不妥,也敬请谅解,我只有敬重难舍之情,绝无一丝贬损之意。我爱老街,我更爱你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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