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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词人郑文焯:弃官隐居苏州园林 作诗后高歌

晚清词人郑文焯:弃官隐居苏州园林 作诗后高歌近来翻阅南开大学整理出版的《大鹤山人词话》一书,词人郑文焯(1856-1918年),竟然是当年的新苏州人。郑文焯曾是晚清官员,字叔问,一字俊臣,号小坡,别号瘦碧,别署冷红词客。

近来翻阅南开大学整理出版的《大鹤山人词话》一书,词人郑文焯(1856-1918年),竟然是当年的新苏州人。郑文焯曾是晚清官员,字叔问,一字俊臣,号小坡,别号瘦碧,别署冷红词客。晚年因羡慕“梅妻鹤子”的宋人林和靖,隐居吴地孤山,种梅养鹤,故晚号鹤、鹤公、鹤翁、鹤道人、大鹤山人等。

来自铁岭的高密人

郑文焯是奉天铁岭(今属辽宁省)人,隶籍汉军正黄旗,原籍山东省高密县,为东汉高密大儒郑康成之后裔,其自称“高密郑氏”。生于咸丰六年七月二十八日,有兄弟十人。其妻张氏,字眉君,喜绘画、善鼓琴。光绪元年(1875年),郑文焯应顺天乡试中举人,曾任内阁中书。

郑文焯既然是铁岭人,又做上了官,怎么会到苏州来的呢?查《铁岭市志》得知,郑文焯当上小小的七品内阁中书后,并不满足,又参加了多次会试,均不利,遂绝意仕途,“厌京师尘溷”,自镌私印“江南退士”,于25岁弃官南游,因喜爱上了吴中湖山风月胜景,而客居在苏州,常往来于灵岩、光福、邓尉之间,以著述自娱。当时的清史馆欲聘其为纂修,京师大学堂欲聘其为金石学教授主任,均辞不就,却宁愿在苏州以行医卖画为业,沉湎于吴中的波光山影中。作为当年的新苏州人,郑文焯在苏州奋斗了几十年,初寓马医科的讴园(今绣园),其藏书处为“大鹤山房”;后卜居于乔司空巷潘氏西园、剪金桥巷冷红簃等处;又曾寓居庙堂巷的壶园,结社唱词;晚年在饮马桥畔的孝义坊,购地筑室安定下来。辛亥革命后,以清朝遗老自居。

孟劬记叙的“大鹤”逸事

1935年的《词学季刊》(第2卷),刊有张尔田(孟劬)的《近代词人逸事》,内有《大鹤山人逸事》一文。张尔田是钱塘人(1874-1945年),一名采田,字孟劬,号遁庵、遁庵居士,为近代著名学者。孟劬出身于官宦世家,父亲张上龢,字芷莼,先后任直隶昌黎、博野等知县。侨寓吴门,与郑文焯、朱祖谋等友善,商榷倚声。其词于晚清颇负盛名。张尔田常与郑文焯、张仲忻、陈锐等研讨词律。辛亥革命后一度闲居。1914年清史馆开馆,应邀担任纂修,主撰乐志。旋任北大教授,晚年为燕京大学国学总导师。以工词名,为词游于常、浙两派之外。叶恭绰认为其词“具冷红(文焯)神理”。

孟劬在《大鹤山人逸事》记道:文小坡(文焯)为瑛兰坡中丞子。一门鼎盛,兄弟十人,裘马丽都。惟小坡被服儒雅,少登乙科,官内阁中书,不乐仕进。旅食江苏,为巡抚幕客四十余年。善诙谐,工尺牍。故所历贤主人,无不善遇之。然其中落落,恒有不自得者。先君子讳上龢,字沚,曾从蒋鹿潭学词,从沈旭庭学画,与小坡为词画至交。时余家居苏州天灯巷。曾记一日大雪,晚饭后,小坡携烟具,敲门入,欲拉同赴盘门,观女伶林黛玉(晚清上海名妓,亦优亦娼,真名陆金宝)演戏。或曰:“此是残花败柳。”小坡笑曰:“我辈又何尝非残花败柳。”余隅坐,诵昔人句云:“多谢秦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小坡为太息久之,盖自伤其老而依人也。小坡填词之外,能画,兼工医术,自谓于音律有神悟……有南宋江湖诗人风趣。

“冷红词客”清空澹雅

孟劬在《大鹤山人逸事》记道:光绪甲午,孟劬的父亲弃官侨居吴中,与小坡(文焯)及张子苾诸君连举词社。小坡方有“比红”之赋,即所谓侍儿红冰是也。红冰后遂归于小坡,乃于翦(同“剪”)金桥(位于城西护城河内)卜西楼以贮之。《冷红词》一卷,大半咏此。

按郑文焯所言,其词多能歌,且其侍儿能歌其词,郑文焯常引吭高歌,令侍儿吹箫和之,郑文焯“冷红词客”之别名,多半因红冰的缘故,冰,冷也。“冷红”词集之词,也大半咏于翦金桥巷的“冷红簃”,即郑文焯“金屋藏娇”之地、侍儿红冰的居住地。

郑文焯的词,很大程度上受南宋词人张炎的影响。张炎《词源》中说:“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断。此清空质实之说。”郑文焯论词,就首倡清空。他说:“词之为体,又在清空。”认为:“词原于比兴,体贵清空,奚取典博。”对于清空澹雅的文焯词,晚清著名文学家俞樾,曾给过颇高的评价。以词称雄湘中的王闿运见到文焯词作,遂敛手谢不及。湖州词人朱孝咸在《疆村语业》中,对他做过形象评论:“招隐处,大鹤洞天开。避客过江成旅逸,哀时间无地费仙才,天放一闲来。”郑文焯的词被称为清末殿军。

郑文焯寓居苏州近四十年,吴中的地域文化深深影响了郑文焯的词学观和创作风格。他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寻求到了内心的平静。苏州园林成为了他隐居的桃源;幕友之间的唱酬切磋,构成其词的主要部分;词中营构的萧散疏宕的意境,是郑文焯对所处之境的内心折射和体认,这些都构成了郑词的清空澹雅和隽逸怀远的风格。

晚清四大词人之一

郑文焯自小濡染家学,又天质卓绝,幼即倜傥见志节,为文有奇气。6岁时即知临摹家中藏画,十多岁能作指头画,花鸟、山水、人物皆“著乎立就”。日课唐诗十数首,皆能背诵。11岁曾随父游洛阳,就赋有樱桃沟诗:“樱桃红涨雨纤纤,京洛风光旧未谙。绝似熟梅好天气,衣簿香里梦江南。”诗句清新婉丽,充分显露了其文学才华。其词风遥接宋代的周邦彦、姜夔。后与王鹏运、朱祖谋、况周颐,并称清末四大词人。郑文焯喜欢交友,曾约集同好,在苏州壶园内成立词社,积极从事词的创作,互相唱答,切磋词艺。

郑文焯的词,题材多样,内容丰富,大致可分为两大类。一为哀时书事类;另一类写吴中山水之美和归隐之乐。他写下了大量的伤春惜时、怀乡恋旧、怀才不遇、感慨生平、落魄江湖、送友怀人等抒发无聊闲情逸致的作品,充满了凄苦哀怨的情调,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社会失意文人遭遇坎坷、有志难伸的悲观情绪。不过,他的一些写景记游的词,还是比较清新自然、脍炙人口的。如《菩萨蛮·从玄墓山夜还虎山桥》:“一湖风明岩牖,乱峰木落如人瘦。笼烛引秋山,满衣云叶寒。隔崦呼月上,归路闻樵唱。林影水生烟,桂花香到船。”《浣溪沙·从石嵝石壁往来邓尉山中》:“一半梅黄杂雨晴,虚岚浮翠带湖明,闲云高鸟共身轻。山果打头休论价,野花盈手不知名,烟峦直是画中行。”描绘了吴中的湖光山色,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明朗的健康情调。郑文焯性格豪爽,喜饮酒,醉则拔剑狂歌,视富贵如浮云、黄金如粪土。其《述怀》诗云:“笑杀眼底儿,黄金铸肺腑。富贵是何物?神奇皆臭腐。”时人评论他的词,艺术成就颇高,词宗婉约,清旷骚雅,夷犹淡远,句妍韵美。近代著名学者冒广生说他是:“神致清朗怀抱冲远,真卫洗马一流人物。”

晚年筑园于孝义坊

张尔田在《大鹤山人逸事》中记道:“小坡(文焯)晚年营别墅于孝义坊,其东坡陀绵亘,按图经知为吴小城,赋词以张之。手种梅竹,极幽蒨之致。小坡殁后,吴印臣拟为保存其墅,余为题‘侨吴旧筑’四字,后亦未果,闻已易主矣。”

郑文焯大约是在五十岁左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于苏州护龙街(今人民路)饮马桥畔的孝义坊内,买下了五亩地,筑室数间,榜其门为通德里,又从邓尉购嘉木名卉,杂莳庭院,其东则高冈逶迤,称之为“吴小城”(《越绝书》“吴小城,周十二里。其下广二丈七尺,高四丈七尺,门三,皆有楼,其二坛水门二,其一有楼,一坛柴路。”地处吴越楚三国边缘。其东北靠环弯胥山湾、照天湾,东南面浩荡太湖,西南临南山,其地势十分险要,是战略要地,吴国筑此城,为防范楚越犯境),别号“樵风别墅”。并筑亭于冈,绕以竹篱,足供远眺,曰“吴东亭”。文焯之书斋,有“石芝西堪”、“大鹤山房”等,因光绪七年(1881年)秋,尝梦游至一仙洞,西向榜曰“石芝堪”,有素鹤翔于云间,故以“石芝西堪”名其室,自号石芝崦主人、大鹤山人。吴昌硕与郑文焯,同有金石、诗文之好,因而为其题斋名并记。苏州文人孙德谦,有贺其新居文云:“度地新规,洞天别启,近邻萧寺,旁枕清溪。”文焯自己亦有满江红小序云:“乙巳之秋,诛茆吴小城东,新营所住,激流植援,旷若江村。岁晚凄寒,流离世故,有感老杜卜居之作,聊复劳者歌其事云。”

指画“寒山子”永留吴中

除词学、医道、金石之外,郑文焯另一特长就是绘画。我们在寒山寺大雄宝殿右墙的后侧,可看到嵌有一幅寒山子的石刻画像,那是根据光绪六年(1880年)郑文焯游览枫桥寒山寺时,在游船上用手指画就的写意人物——寒山子画像,琢刻而成。此幅画像简练苍古,虽仅寥寥数笔,却将寒山子的颠狂之态,刻画得惟妙惟肖。上面题诗为:“登岳采五芝,涉涧将六草。散发荡元缁,终年不华皓。”款署为:“光绪庚辰九月既望,枫桥舟中写。大鹤居士郑文焯指头戏墨。”

郑文焯是铁岭人,而铁岭正是手指画发源地,清康熙年间,铁岭出现了一位指画名家高其佩,所作指画无论是花木鸟兽、鱼龙人物,奇情异趣,信手而成。多年以后,兼长书法绘画的铁岭人郑文焯,也成了指画高手。郑文焯所说的“戏墨”,其实是谦虚,他早就得到了手指画的真传。著名书画家吴昌硕,曾在他的指画《寒山子》上题赞:“一指蘸墨心玄玄,且园而后大鹤仙。我画偶然拾得耳,对此一尺飘馋涎。鹤与梅花一屋住,有时与鹤梅边遇。梅边遇,兴益赊。毫毛茂,翻龙蛇。”郑文焯这幅寒山子像,在绘好以后,在家中藏了有30个年头。直至1910年重修寒山寺时,才“以旧绘寒山像为贶”,献给了寒山寺。后由程德全请著名石刻艺人唐仁斋镌刻成碑,嵌入大雄宝殿墙壁间珍藏展示,并在画旁题词:“昔苏文忠过洛城广爱寺,观朱瑶画文殊、普贤,题诗赞叹,证之唐闾邱胤《天台国清寺记》,以寒山、拾得为文殊、普贤化身。然则坡公诗中所称‘朱瑶唐晚辈,得法尚雄深’,在唐已有其画像,为世所瞻奉。此图乃高密郑中书叔问所写,寒山仙迹,游戏三昧,得且园指墨逸趣,藏之吴中故家有年已。今寒山寺落成,因取以钩抚入石,为识其颠末云。宣统庚戌之岁冬至日,云阳程德全题。”

郑文焯客居苏州近40年,于1918年2月26日去世,终年63岁,葬于光福邓尉山的梅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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