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画像
《新唐书》专门给唐朝的奸臣列传,排在第一的奸臣名叫许敬宗,根据这个排位,姑且把他叫做“唐朝第一奸臣”。
01
许敬宗是东晋名士许询的后代,父亲许善心还当过隋朝的礼部侍郎。
他自己也是“少有文名”,早在隋炀帝大业中期就考中秀才,授淮阳书佐。
据《旧唐书·许敬宗传》,公元618年,将军宇文化及搞政变,杀了许敬宗父亲许善心,正要杀他时,他苦苦哀求,宇文化及饶了他一命,然后他就投奔瓦岗军去了,做了魏征的同事,与他一起掌管文书。
瓦岗军一败,许敬宗又投了唐朝,“赤牒拟涟州别驾”。
所谓“赤牒”,是唐代临时授官的一种文书。
由此可见,涟州别驾这个官职,是个临时性的,连正式工都不是,早闻其名的李世民心想,人才不是这么用的,求贤若渴的他,便把他召到他的文学馆里做学士。
李世民这个文学馆,是武德四年设立的。
那一年他平定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立了大功,作为奖赏,他爹李渊除了加封他为天策上将,还准许他设立天策府,置官属。
李世民以自己读书少为由,趁机弄了个文学馆,网罗人才,让他们与他讨论经史子集,提高他的文化水平。
文学馆一共十八个人,时称“十八学士”,包括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等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数得着的牛人,许敬宗能成为其中一员,说明他在文学上真有两刷子。
《十八学士图》
除了命著名画家阎立本为他们画像,“藏诸凌烟阁,留待后人看”,李世民给这十八人物质上的待遇,也与众不同,一律配享五品俸禄,并且食有鱼,出有车。
02
贞观八年,做了皇帝的李世民又授许敬宗为著作郎,兼修国史,不久又升为中书舍人。
谁成想,堂堂中书舍人,品德修养却令人捉急,。
贞观十年长孙皇后去世,百官服丧期间,他竟然哈哈大笑,有人问他笑啥,他指着率更令欧阳询(就是那位大书法家),笑得更欢了。
原来,欧阳询虽然是个大才子,长相却对不起观众,许敬宗这是在笑他“状貌丑异”。
若在平时,笑了也就笑了,最多得罪一个人。
但这是皇后治丧期间,如此不恭,分明是对皇后的亵渎!
遭御史揭发后,这位幽默细胞过多的家伙,被贬为洪州都督府司马。
后来,许敬宗又被迁为给事中,仍兼修国史。
他确实有才,不能因为品德有亏弃而不用,再说人又不是圣贤,孰能无过,哪个脸上没有点小瑕疵呢?
后来才知道,这人岂止脸上有小瑕疵,简直是个大花脸!
作为历史的记录者,他连基本节操都不具备,记事“曲从迎合、曲直不正”。
举几个例子:
当初与许敬宗父亲许善心一同被杀的,还有虞世南的哥哥虞世基,虞世南“伏地而行”,请求替兄受死。
许敬宗的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轮到杀他父亲时,他不是替父受死,而是“手舞足蹈以求生”。
作为目击者,后来归唐后担任内史舍人的封德彝,把这件事传了出来,使许敬宗沦为笑柄,成为他抬不起头来的一大污点。
许敬宗由此生恨,为封德彝立传时,便借机诽谤,编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恶行径,强加在封德彝头上。
而对他自己的女婿、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许敬宗则完全相反。
不但给他虚构了不少功绩,还把他与开国功臣、宰相刘文静,以及长孙顺德(李渊称帝后拜为左骁卫大将军,封薛国公,长孙皇后族叔)相提并论。
尉迟敬德的历史,也被他以相同手段做过修改,许敬宗不但完全抹掉了他的过失,竟然还把唐太宗赐给长孙无忌的《威凤赋》,改为赐给尉迟敬德的!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他儿子娶了尉迟敬德儿子尉迟宝琳的孙女为妻。
白州人庞孝泰,虽然是某部落首领,但却是个智商欠费的蠢货。率兵随征高丽时,被高丽人分分钟打败,丢了个大脸。
许敬宗在收了不少珍贵物品后,庞孝泰却摇身而变为“屡次打败贼众,斩杀俘获敌贼数万,汉将中只有苏定方能与之相比”的大英雄。
03
值得一提的是,许敬宗做这些事都不是白干,都是收受了当事人或者家属巨额贿赂的,儿女姻亲同样如此。
因为若不这样,他就把你写成一个恶棍,一个坏蛋,让你遗臭万年。
所以,《旧唐书·许敬宗传》说他通过修史捞的钱财,多得数也数不清。
许敬宗的丑恶行径,直到他挂掉后才被人揭发。
公元673年,唐高宗命刘仁轨等人改修国史,原因就在于“许敬宗等所记多不实”。
《资治通鉴》卷二百零二:高宗咸亨四年三月丙申,诏刘仁轨等改修国史,以许敬宗等所记多不实故也。
那么问题来了:捞了那么都钱,怎么花呢?
当然难不倒一贯豪奢的许敬宗。
他大兴土木,造高楼七十间,然后召来不少妓女,让她们在上面骑马,“以为戏乐”。
作为“好色无度”的证据,《旧唐书·许敬宗传》还记录了他与儿子共享一个女人的香艳故事。
许敬宗老婆裴氏早卒,裴氏的侍婢颇有姿色,许敬宗就纳为继室,没想到儿子许昂也看上了这个后妈......
许敬宗不干了,警告儿子说,好歹是你后妈,给老子收敛一点,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谁知儿子根本不理他,继续与这个后妈私通.
于是,许敬宗先是把那个女人废了,然后把儿子告了,奏请将这个不孝的畜生流放岭南。
后来想想毕竟是自己儿子,赶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未免太残忍,又上表请求朝廷让他儿子回来,朝廷还算给他面子,让他儿子回来任虔化县令,但不久就挂掉了。
父子俩密切“配合”,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04
故事讲到这里,有人要问了:完啦?就这点破事,也配称第一奸臣?
别急,听在下慢慢道来。
永徽五年,唐高宗李治被狐狸精武昭仪(武则天)迷惑,打算废掉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
废立皇后,这是国家大事,不能乱来。
所以李治的想法,立即遭到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朝廷重臣坚决反对,双方僵持了一年。
许敬宗觉得,是时候让自己的人生来一次飞跃了。
既然皇上有此心思,若帮他完成心愿,那就是不世之功,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做完这道简单的逻辑题,他多次劝长孙无忌听皇上的,长孙无忌却坚持原则。
武则天则对许敬宗感激得不要不要的,这是个好同志啊,至少应该当个礼部尚书,枕头风一吹,李治便提升他为礼部尚书。
尝到甜头后,许敬游说更卖力了:“一个种田的,哪怕多收了几斗麦子,都还想换老婆呢,何况是天子。天子换老婆是天子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有几毛钱关系?”
这逻辑好像没毛病,至少李治觉得没毛病,于是他果断废了王皇后,立武则天为后。
成为皇后之后,武则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报复当初反对她上位的人,许敬宗又不遗余力,与中书侍郎李义府沆瀣一气,诬告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想造反,两人被赶出朝廷。
被发配到黔州没多久,长孙无忌就被许敬宗派去的人逼得自杀了。
褚遂良则先是被贬为潭州都督,接着被调到广西桂林任都督,又被贬到今天的越南河内西南,最后死在那里。
帮了唐高宗和武则天大忙的许敬宗,自然心想事成——先是担任太子宾客,又迁侍中,又封高阳郡公、授中书令,又为右相,加光禄大夫,又拜太子少师……
他笑了,笑自己关键时刻抱对了大腿,笑自己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所受到的重用以及待遇,满朝文武无人能比。
公元672年,许敬宗终于挂了,终年八十一岁。
即使下了地狱,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皇帝老儿给了他这个死鬼无上荣光,不但停止上朝三天为他举哀,令文武百官到他家去哭丧,还让他陪葬昭陵。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发生一些黑白颠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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