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迁的《史记》中记载了一个“范蠡救子”的故事。
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称霸之后,离开了越国,以经商为业,没过多久就成了天下巨富,被人尊称为“陶朱公”。
范蠡救子的故事(陶朱公范蠡救子的故事)
陶朱公有三个儿子,等小儿子长大成年时,他的二儿子因为杀人被囚禁在楚国。陶朱公说:“因为杀人被判死刑,本因如此,但是我听说千金之家的儿子不应死于闹市。”
于是要小儿子去楚国看看他哥哥,为此,还准备了一辆牛车,牛车上装了上千的黄金,让小儿子带去楚国打点。
将要出发时,大儿子知道了这个事,坚持请求派自己去,陶朱公不同意。大儿子就说:“人们称家里的长子为家督,如今弟弟有罪,有大儿子不派,反而派小儿子,说明我不肖啊。”说完竟然要自杀。
这时,母亲出来说话了:“现在派小儿子去,未必能让二儿子活下来,却要先死一个大儿子,这可咋办?”
陶朱公没有办法,只好派大儿子去了。他写了一封书信,要大儿子带给之前的故交庄生,并叮嘱他:“到了楚国就把这千金送给庄生,照他说的话去做,谨慎点不要和他起争执。
大儿子出发了,然而私自带了数百金在身上。
到了楚国,大儿子发现庄生家住在城墙边上,非常贫寒,门都没有,只挂着一副草帘。他还是照他父亲说的做了,进献了千金。
庄生说:“你赶快离开吧,千万不要在此停留,等你弟弟出来了也不要问所以然!”大儿子离开了庄生的家,但是并没听他的话离开,而是留在了楚国,用私自带来的黄金进献给楚国的达官贵人。
庄生虽然非常贫寒,但是清廉正直的名声传遍全国,从楚王到普通百姓都以师尊之。朱公送的黄金,并不是他想收,而是打算等事情办完之后还给朱公。所以等黄金送来后,他对夫人说:“这是朱公的黄金,后面要还给他的,不要动。”
而朱公的大儿子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反而认为庄生没什么本事。
庄生找了个空闲进宫对楚王说“某颗星星在什么位置,将对楚国有害。”楚王很信庄生就问怎么办,庄生说:“独以德为可以除之。”楚王一听就明白了,说我马上就去做。
楚王就派了使者封三钱之府,楚国贵人知道后,很惊讶,就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朱公的大儿子,说:“大王马上就要大赦。”大儿子问为什么。楚国贵人告诉他每当大王要大赦的时候就会封三钱之府,昨天楚王就做了这件事。
大儿子知道弟弟将要被赦免,心想白白送了千金给庄生,庄生却啥也没做,于是又去找了庄生。庄生见到他非常惊讶:“不是要你走了吗?”
大儿子回答到:“一直就没走,当初我就是为我弟的事来的,现在弟弟将要赦免所以来向你告辞。”
庄生瞬时明白他这是为了想把那千金拿回去,就说:“你自己进屋把黄金取走吧。”大儿子就进屋把黄金取走,心里暗暗高兴,觉得太幸运了。
庄生想到自己被卖了心里十分生气,于是再次觐见楚王说:“我之前说了某个星宿的事,大王想修德报之。我今天出门,路上尽听人说陶朱公的儿子因为杀人被囚禁在楚国,他家拿了大把的金钱贿赂大王的左右,所以大王不是因为体恤楚国而大赦,而是因为朱公子的缘故。”
楚王一听就怒了:“我再怎么不修德,怎么会因为朱公子的因素而施恩惠呢!”楚王于是先杀了朱公子,第二天才下赦免令。
最后,朱公的大儿子只好带着弟弟的丧事回家。
到家后,他母亲和邻居朋友都为此感到十分哀伤,唯独朱公苦笑:“我早就料到他弟弟必死啊,这不是因为他不爱弟弟,是因为有所舍不得。大儿子小时候跟我一起受过苦,懂得谋生的艰难,所以见不得浪费。至于这个小儿子,生下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知道家财从何而来,所以对于财产非常轻视,从不吝惜。之前我派小儿子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二儿子被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太悲伤的,我日日夜夜就等着丧事传来。”
这就是故事的全貌。
故事不复杂,主角就三个,陶朱公、大儿子和庄生,但是其中的一些人情世故却值得我们去推敲,其经验教训亦值得吸收学习。比如,陶朱公知道庄生不爱钱为何送千金给他?庄生不爱钱为何要收下黄金?庄生为何要陶朱公大儿子送礼之后赶紧离开等等。
我们首先来看大儿子的做法。
大儿子为何没能成功救下弟弟呢?
按照陶朱公的说法是,大儿子小时候吃过苦,知道家业来之不易,因此对金钱比较吝惜,以致于得罪了庄生。
当然这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大儿子最致命的一件事就是弟弟还没有赦免就去找了庄生,要回自己的黄金。
大儿子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为了救弟弟还私自带了数百黄金,目的就是为了四处打点好把弟弟救出来,他不是舍不得那千两黄金,而是以为庄生没能帮到忙,这笔钱送得很浪费。如果他知道庄生在背后出了力,这钱他是愿意花的。
我在读这个故事的时候,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大儿子为何不等弟弟被赦免之后再去找庄生,为何要这样着急?毕竟凡事没有尘埃落定之时,一切皆有变数。
后面我想通了,一是大儿子根本没有想过后面会有变数,高兴过了头忽略了;二是大儿子想过,但是如果等弟弟赦免后,他就不好去找庄生拿回黄金了,毕竟事情已经办完,庄生出力或者没出力说不清。
大儿子对庄生说的那番话其言外之意就是我弟弟马上就要放出来了,用不着你帮忙了。庄生才会明白他这是来取黄金的。
大儿子另外犯的错误是轻视了庄生,而且没有花任何精力和时间去了解他。他看到庄生那么贫穷当下就看不上他,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可以说是以貌取人了。
但是他没有想想,为何父亲要自己来找他帮忙,如果真是一个无能的人,精明的父亲能让自己去找他吗?
只要能稍微想到这一点,庄生在楚国又是很出名的存在,只要稍微向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庄生在楚国很受尊敬,甚至连楚王都很信他的话,如果能明白这一点,大儿子估计也不会作出后面的事情来。
除此之外,大儿子的性格也是其犯错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性格说得好听点是有主见,说得难听点就是固执己见,自作主张,听不得他人的建议。
他出发时除了带家里给的黄金,还私自带了数百金也不和家里人说。陶朱公要他凡事听庄生的,不要起争执,他不听。庄生要他赶紧离开,不要停留在此,他也不听。
但是他又对其中的一些事由读不懂、悟不透,加上这样的性格,不害死弟弟才怪。
我们再来看庄生的做法。
庄生不爱钱,为何要收下黄金?还打算事成之后把黄金送回去?为何要陶朱公的大儿子赶紧离开?
庄生很穷,但这正是他的政治资本,“庄生以廉直闻于国。”他收下黄金,意思其实很明确,就是说同意帮忙,答应了这个人情。
但是事成之后却不能收这笔黄金,因为收了的话,别人如果知道了,庄生绝对不可能再以廉洁正直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楚王也不会再信任他。
同时,庄生先收黄金,再送回去,意味着这个人情价值千金,可以说是给了个很大的面子。
他为何要陶朱公的大儿子赶快离开呢?我们来看庄生是怎么救朱公的二儿子的,他没有直接给他说情,因为这个二儿子犯的是杀人的死罪,直接求情肯定不行。庄生是利用了当时的人迷信天象,让楚王做好事积德,释放一批罪犯,顺便把朱公的二儿子放出来。
所以,这其中的隐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庄生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但是朱公的大儿子却留在楚国不走,还四处贿赂求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但凡别人把这事和庄生联系再一起,悄悄察访,再稍微搞点舆论,到时候庄生就会相当被动,或者楚王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也是庄生看到主动大儿子惊讶的原因。
他不仅仅是惊讶没有听自己的话,也怕自己办这种事被泄露出去的后果。
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资本,庄生不得不劝楚王杀了朱公的大儿子。
最后再看陶朱公。他之前和庄生有故交,明知庄生不爱钱,为何要让大儿子千金相赠?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这比钱庄生可以不要,但是自己却不能不送,不送就没有诚意,庄生看到了陶朱公的诚意于是答应帮这个忙。
那么,有人会问,陶朱公既然能够预测到大儿子会坏事,为何不自己去或者跟大儿子一起走一趟?我想,可能有以下原因:
一是,大儿子看到父亲派小儿子去不派自己去,都要自杀威胁,未必能同意父亲和自己一起去,估计也会坚持一个人去营救。
二是,在陶朱公看来,二儿子杀人本来就是死罪,只是如果死在闹市当中对于一个巨富之家面子上不好看,一开始也许没想着能救回来,只是让小儿子去看一看,试一试,碰碰运气,大儿子又坚持要自己去。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去吧,心里虽然有准备,但是说不定运气好能救回来呢。
当然,这只是我们做后人的猜测和事后诸葛亮的复盘,当时他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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