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以“记言则玄远冷峻，记事则高简瑰奇”评价一部经典。

这部经典可算一部奇书。它记录了汉末至晋宋之交士族名士的言行与精神风貌，涉及政治、宗教、军事、哲学、文学、美学等多个领域，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

这就是《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既好读，又难读。好读指多数故事生动有趣，难读是有的故事叙述简略，不知事件的背景，对于其背后的意义更觉茫然。即使是《世说新语》的研究者，不解或曲解也是常见的。读《世说新语》浅尝辄止，满足于故事的趣味性，也未尝不可。不过，一个有品位的读者，应该了解故事的真相，追寻故事背后的“言外之意”和“韵外之致”。

那么，应该如何更好地理解《世说新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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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世说新语》研究者一般认为，

《世说新语》之名源于汉代刘向的《世说》

刘义庆《世说》很早就被称为“新语”或“新说”，

那么，它与旧《世说》相比，

必定是一部新经典，有新内容、新思想、新精神。

显而易见，理解《世说新语》之“新”在何处，

是读懂《世说新语》的关键。

雪夜访戴（《世说新语·任诞》记王子猷居山阴，雪夜欲访剡溪戴安道，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只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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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世说新语》之“新”，

首先是记录、刻画了一群新人物

记录汉末之后的名士言行，刻画并赞赏他们的风韵神貌，是这部新经典的核心内容。两汉儒学占统治地位，选拔人才采用察举和征辟，道德操守和学问高明，是评价人物的全部标准。刘义庆编《世说新语》，往往始于汉末人物，这有深刻用意，意在揭示魏晋新风多源于汉末，体现出清晰的历史发展观念。所以读《世说新语》，不能忽略汉末大名士的人格范型。所谓魏晋风流，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由汉末的人文精神变化而来。人称《世说新语》是名士的教科书,此书最有趣味，最令人遐想的地方，就在于记录并刻画了众多的风流名士，这些新时代的新人物表现出来的奇情异彩，令后人惊叹不已。

苏门长啸（《世说新语·栖逸》记阮籍入苏门山，见一人拥膝岩侧，遂登岭就之，箕踞相对，高谈良久，其人不应。阮籍对之长啸，意尽而退。还半岭许，忽闻有声如数部鼓吹，满山俱响，回望，乃向人啸也。）

/ 2《世说新语》之“新”，

其次是记录的学术之新，思想意识之新

两汉经学鼎盛，至汉末社会大动乱，经学自身也走到小言破道，繁琐僵化的地步。社会坍塌、礼教松弛、经学无用、思想解放、士风通脱，这一系列的变化，促使学风从质直趋于抽象，从繁琐趋于简约。魏末思想家何晏、王弼、钟会、裴徽、荀粲等，或会通儒道，或校练名理，魏晋玄学兴起了，学术新思潮汹涌澎湃。《世说新语》中的《文学》篇，详细描述了魏晋思想界的崭新局面，尤其是两晋清谈，最具学术史和思想史的性质，有着无上价值。读《文学》篇，可以具体了解中古学术史上不少重要的论题以及理论分歧。

小时了了(《世说新语·言语》记孔融十岁时随父至洛阳拜见名士李膺，应对敏捷得体，人皆奇之。太中大夫陈韪后至，人以孔融之语告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融应声讥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 3《世说新语》之“新”，

再次是审美观念之新

魏晋时期思想解放，个性高扬，人的生命与情感得到肯定与赞美，美学观念遂发生重大变化。从两汉质直、古朴、庄重、繁缛之美，转变为魏晋的玄远、空灵、简淡、清朗之美。宗白华曾说:“自然美和人格美，同时被魏晋人发现。”又说:“‘世说新语时代’尤沉醉于人物的容貌、器识、肉体与精神的美。” 《世说新语》品藻人物用语繁多，常见清、简、远、真、神、朗、通、雅等字，这些字搭配，形成清通、清真、远志、远意之类的词，这些品藻用语实质上是不同的人格审美范畴，所指意义很抽象，可见魏晋人物审美已臻精细的程度。对于这些品藻用语，须细细辨析和体会，方能理解不同人物的美感差异。

《世说新语》描述的自然美，则表现魏晋人发现并欣赏山水美的愉悦。山水美发生于汉末，至魏晋由于隐逸风气的盛行，道家自然哲学的影响，以及江南明媚多姿的地理环境等诸多原因，枕石漱流，游目骋怀，遂成为名士的生活方式之一种。魏晋山水美的发现并形之于吟咏，孕育了中国文学的奇葩———山水诗和山水散文。

小儿辈大破贼（《世说新语·雅量》记谢玄于淝水抗前秦大军，谢安时正与客围棋。局中谢玄以书至，谢安看罢无言。客问军事如何，谢安坦然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

《世说新语》之“新”不能尽言，以上所谈，

应当是最重要、最值得细读的地方。

此外，还需重视文本的选择与追寻文本原意的正解。

读《世说新语》，就是要有“会心处”——了悟、会意《世说新语》的精妙处。

有没有“会心处”，同是否细读文本有关，也同读者的悟性有关。而悟性源于知识结构的相对完备，源于通识古今的能力，也与思想是否自由、情性是否真率有内在的关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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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读经典》

王 宁、彭 林、孙钦善 等著

定价：52.00元

2018年6月

文字 | 《怎样读》龚斌 /文

图片 | 网络，张旺插画《世说新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