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达日文翻译/李洪光)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宁安城内的“中国房东不再愿意租房给日本人使用,甚至找借口解除未到期的合约。给日本人做中国佣人也会遭受白眼,要想聘请华工就须支付更高的工资。日本人外出的时候,不穿中国服饰,就会招来麻烦。与日本人常年交往的中国人,即便相遇,也如路人一般视若无睹……省立中学的学生时常举着写有‘排日’标语的小旗子在市里游行,或者是一边踏步一边喊着口号,从日本人住宅前列队通过。”在县城,最多曾寄居百余人日本人,面对动荡的时局,日本人纷纷离开宁安,而今仅剩下高岗号、金泽号、第一楼、中村商店等五户人家12名日本死硬分子在原地坚持。
二月兵变(226兵变)
满洲事变宁安记录封面
1932年春节刚刚过去,一声春雷在宁安炸响,2月28日下午七点半,不愿卖国投敌的驻宁安第二十一旅第一营第三连连长项元英,举正义之师率领130名部下发动了武装兵变。
宁安兵变之夜,抗日武装兵分三路发起攻击:一路杀向西关司令部,将绥宁镇守使赵芷香捆绑至牡丹江南岸,并强令他旗帜鲜明地支持抗日,否则将按照卖国贼枪毙。在赵的部下李营长的斡旋之下,赵中将以提供大量现金和精良武器为条件免于一死。第二路前往城后街的日本民会办公室,士兵高呼“消灭日本鬼子”、“一个都不要放过”的口号,向办公室发起突袭。还有一队人马攻入位于城内的中村药店,闯入店堂搬走药品。
下面是在宁安县开有金泽商号且潜伏长达30年之久的日本奸佞横地信果,在《满洲事变宁安记录》日文版一书,发表的有关“2.28”宁安兵变的真实记录。横地信果站在日本军国主义立场将自己美化写成兵变的无辜受害者,是兵变将日本人沦为失去故园、财产被掠夺的可怜人,也正是这篇文章的每个文字如重锤般抨击着读者的心胸,令人联想到宁安兵变的一个晚上日本人即如此地惶恐不安流离失所,那么,九一八事变后的国人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之下,长达十四年的亡国奴生活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磨难?
铭记九一八
横地信果给这篇回忆录起名《赠予我的孩子——恐怖的宁安兵变之夜》,文字如下:
我的孩子信子、正信、泰子,尤其是那晚差点命丧为父之手的正信,以及在母亲背上受了伤的泰子啊。1932年2月28日宁安兵变那天,是你们幼年时期所经历的一个极为恐怖的夜晚,尽管你们只有六岁、五岁和两岁。
1932年2月28日那晚,我和往常一样到城后街的高岗号去听收音机,高岗号位于离家约百米开外的民会事务所。当晚到达高岗号的时候,松本和中村两位常客早已到达,而且正在收听晚七点的新闻,他们也都想知道有关满洲事变的发展近况。然而,那天并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新闻,于是我们就开始闲谈,话题都是关于这一两日要撤离此地的事儿。
时间很快就要将近晚上八点钟。城里突然传来一阵步枪子弹的尖锐叫声。大家内心感觉有什么糟糕事情正在发生,众人走到门外查探情况,发现平时安排在这里的护卫巡警不见了身影,大群市民正从城里朝这里逃来……大伙决定将家人带到相对坚固的民会办公室避难,于是我立即跑回家,催促你们的母亲,让她赶紧带着你们前去避难。期间,我还通知了住在隔壁的小栗医生。
锁上民会办公室正门之后大约过了五分钟,城里的枪声再次响起,前后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忽然,门外传来许多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一群穿着靴子的人。他们趁夜一阵齐射,口中高喊着“打死日本人”、“一个都别放跑”、“都打死”,喊声和枪声交错在一起。随后,用枪托砸门的恐怖声音传了过来。屋内的松本、中村及横地全家等七人,均感陷入穷途末路之境。
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都不想坐以待毙,众人按照松本、中村、横地一家的顺序朝中庭移动。此时此刻,那伙兵匪破坏了屋门攻入屋子里。中庭的面积大约是100平方米,闯入屋子里的兵匪们举枪朝着正要逃离中庭的人群开枪射击,彼此的相距仅有10米左右。枪口不停地吐出火舌,眼见灾难不可幸免。
我和你们的母亲带着你们三个幼小的孩子拼死逃离。我抱着五岁的长子正信,冒着枪林弹雨穿过中庭,逃到了后院,幸运的是我们两人都没有受伤。在后院,我躲在隔壁人家与柴火堆构成的一个约三尺的空间中等待你们的母亲,然而怎么等她都没有来。我想她们三人必是在中庭遭到毒手,心中痛苦不已。
抗日到底
这期间喊叫声、枪声、子弹打到墙壁上的声音不曾断绝。
我怀中抱着的正信忽然哭闹了起来。任我怎么哄都没有用,哭声反而越来越大。怎能因为我孩子的哭声,令兵匪们知道其他日本人躲藏的位置。唯有牺牲正信了,想到这里,我左手抱着正信,右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正信痛苦地挥舞着手脚,喊着爸爸、爸爸,身为人父又怎会忍心下重手,我便更加用力地摇晃他。也不知是神的力量,又或是我的孩子有好运,正信逐渐睡着了。然而,你们的母亲和另外两个孩子依然没有跟上来。伤心中,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突然,响起了一阵笛声,兵匪好像撤退了。
听见兵匪喊叫声渐渐远去,我便砸破木板墙,来到隔壁的娘娘庙,恳求庙里的和尚暂时收留我的孩子,他同意会将正信视作自己的孩子。你们和母亲、还有其他日本人音讯全无,黑暗当中家人和朋友的生死未卜,令无能为力的我陷入了痛苦的煎熬……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中庭传来高岗号店员刘殿元的声音:“横地先生,你怎么样了?”想必兵匪真的已经从民会撤离了,喜出望外的我赶紧跑到中庭握着刘殿元的手,相互庆贺对方安好。接着他告诉我说:“横地先生,您的太太和小孩都没事,大家都躲在小栗医院里避难,你也快来吧”。得悉你们母女无恙,我心中不禁谢天谢地感叹劫后余生,紧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战战兢兢之中,我们终于度过了这个恐怖的漫漫长夜。天明后,众人向县里请求帮助,准备乘坐汽车前往海林。宁安县的藏知事、孙彦卿、孙署长等人出于好意,让我们获得了两辆汽车。一辆用于载着身无长物的日本人,一辆则载着十六名护卫士兵。
两辆汽车一起向海林驶去,众人一路都在担心的袭击并未出现……
人民必胜
90年过去。当年的“1932.2.28”宁安兵变,是保家卫国的东北军将士对国民党反动派“不抵抗”政策的强烈反击,也是呼唤宁安军民武装抗日的冲锋号,抗日的烈火很快在牡丹江地区点燃,并迅速席卷至黑土大地。
事变的发起人项元英的结局,让人始料未及。宁安兵变过后第10个月,横地信果这个日军石田部队长的特使,私下与项元英进行了多次谈判,在横地的威迫利诱之下,1932年12月29日,项元英终于同意率领五百名武装士兵向日军投诚,两千人抗日部队随之土崩瓦解。不愿叛国投敌的项团一部转移到五虎林时,遭到赵保义地主武装所围歼,400多名抗日官兵被塞进牡丹江的冰窟窿……
宁安兵变之后,天野旅团从哈尔滨何时来到宁安,上田又如何在镜泊湖作战,详见《更接近镜泊湖连环战的真相:日文版<满洲事变的宁安记录>被发现》
(日军天野旅团长天野将军照片提供李洪光)
特别鸣谢:中国抗联研究中心教授、牡丹江市政协委员、牡丹江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兼)李洪光博士从日本购回《满洲事变的宁安记录》一书,并翻译成中文进行研究。
李洪光博士接受电视采访
李洪光参加牡丹江市政协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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