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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王爷与他的移民船队——晚清同安洪氏开拓印尼渔港追记

纪王爷与他的移民船队——晚清同安洪氏开拓印尼渔港追记印尼苏门答腊岛巴干阿比阿比渔村的王船出巡活动,与厦门同安纪念“纪王爷”的习俗如出一辙。华人下南洋,斩波劈浪,筚路蓝缕,几多血汗,多少故事,这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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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苏门答腊岛巴干阿比阿比渔村的王船出巡活动,与厦门同安纪念“纪王爷”的习俗如出一辙。(龚泉元/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12月21日《南方周末》)

华人下南洋,斩波劈浪,筚路蓝缕,几多血汗,多少故事,这其中,厦门同安洪氏把一个荒凉小岛变成大渔场。

同治年间,那支离开故乡的船队,没有具体航行目标,在南海上漫无目的地向南漂流。大海茫茫,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船上的纪府王爷。在历史中,闽南人走得多远,闽南的神灵就走得多远。

先迁台湾彰化,再垦印尼峇眼亚比

我在新编《同安县志·大事记》读到这样一条史料:“同治间,翔风十三都洪思返等13名渔民开拓荷属爪哇峇眼亚比港,厚平人洪思燃等5人开拓荷属赤礁吧,洪思报等4人开辟荷属盐水港。”让我感特别感兴趣的是,志书用了“开拓”“开辟”的字眼,与一般华侨下南洋大不相同。

我想查查到底是什么意思。奇怪的是,我把“洪思返”等名字输入百度,居然没有其他相关报道,这些移民的后人似乎没有与故乡联系。再查峇眼亚比,倒是获得不少零碎资料,知道这是印度尼西亚的一个渔港,多数居民为华裔,流行一种同安腔的闽南话,每年五月十六祭祀纪府王爷,抬着一艘船游行,再一把火烧了。毫无疑问,这是闽南民间流行的烧王船习俗。

翔风里十三都洪氏,祖籍地应该是厦门市翔安区新店镇洪厝村。我就住在翔安,上下班的公交车都要路过洪厝村。洪姓是同安大族,明代洪厝村出了一个三品官洪朝选,社会地位大大加强;闽南洪姓又与江、翁、方、龚、汪六姓联宗,称六桂堂,声势更旺。

《海西晨报》的记者洪丽敏就是洪厝人,她帮我联系了村老人协会会长洪水珍,并陪我一同采访。村中央的洪氏家庙是新建的,规模不大,但是光鲜亮丽。洪水珍老人介绍,洪厝以前叫柏埔庄,洪厝洪氏源出敦煌郡,称柏埔堂。他们的祖先原住在江西鄱阳,是北宋著名文人洪迈。洪迈的次子洪植出任泉州武荣(南安)知县后,落户同安县柏埔庄,是为入闽始祖。如今,柏埔堂的洪氏遍布厦门、台湾和东南亚。

墙上镶嵌了一块《昭穆志》,写着“纯思尔志,允文若德,继世赓承,和调永克”等语。洪水珍指着说:“这就是我们的排行字,‘思’字辈属于第20世,我是‘文’字辈,第24世。现在最快的已经发展到‘赓’字辈了。洪思返肯定是柏埔堂洪氏,但不知道是哪个村。……我记得建宗祠有印尼的宗亲捐钱。”

墙上刻着宗祠捐款人的芳名录,在最后一栏,洪水珍找到了印尼峇眼亚比宗亲的名字,只有五六位。他说:“我们洪姓去台湾的多,南洋的较少。建宗祠没有特意去发动,这几位好像是正好碰上了。”

我打听洪厝的王爷信仰情况。他说,洪厝拜的是吴府王爷,每年农历八月初十神诞日,从来不烧王船。我说,峇眼亚比供的是纪府王爷,每年农历五月十六、十七日烧王船。他恍然大悟:“那一定是下后滨村出去的,他们村也姓洪,是明朝从洪厝分出去的,就在海边,每年五月十五都要烧王船。”

下后滨在洪厝西面五六里,村前就是宽阔的同安湾,对面就是厦门岛。海湾中有个无人岛鳄鱼屿——鳄鱼屿海域一度是全世界唯一的文昌鱼渔场,如今渔场已经转移到湾外。与洪厝不同,下后滨人均耕地不足两分,居民主要以讨海为生。从前文昌鱼不值钱,只有老人孩子讨小海捕捉,年富力强的渔民,往往扬帆出台湾海峡,北上东海或南下南海,追逐带鱼、黄花鱼、马鲛鱼等经济鱼类。

下后滨的祠堂是祖厝改建的,一幢典型的闽南红砖大厝,墙上镌刻的“流芳牌榜”上,有一句话说:“世代子孙繁衍昌茂,有十七世乔迁台湾,居彰化;廿世远渡重洋,垦印尼之峇眼亚比。”接着,我们见到了比较了解情况的村人洪允举和洪文芽,疑团顿释。

的确,一百多年前,有一支移民船队从下后滨出发,经过漫长而艰险的漂泊,到达马来西亚和印尼,披荆斩棘,开发当地的渔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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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下后滨村民在供奉纪府王爷的海泽宫前。摄影 萧春雷

在洪文芽先生转发给我的材料中,有一份洪士明多年前写下的《峇眼亚比开埠文献》报样照片,文字模糊,只好连读带猜。我还找到一些其他资料,例如峇眼亚比纪王坛荣誉顾问洪天助在25周年庆典上的发言致辞;印尼《国际日报》记者龚泉元先生网易博客上的图片和文字报道,包括他记录的最初18位开埠移民的名字。

这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厦门渔民移民南洋故事。但我只能勾勒一个梗概。这些移民没有文化,所有的叙述都是事后追忆、口述,版本差异很大;同时他们信仰虔诚,故事中充满奇迹,带有神话色彩。

大海茫茫,漂泊路凄凄惶惶

下后滨村历史上属于泉州府同安县管辖,原名厚平村。清乾隆四十年(1775),清政府分同安县地设马巷厅,厚平村改隶泉州府马巷厅。但马巷厅于1912年撤销,又回归同安县。1949年后,厚平村改名和平村,再改名下后滨村,如今隶属于厦门市翔安区新店镇。

闽南地区人多地少,粮食不足,明清时期就形成了过台湾、下南洋的传统。欧洲殖民者占领南洋群岛后,需要大量劳动力开发殖民地,强迫清政府取消华工出国禁令,闽粤地区出现了一波“过番”潮。厦门是闽南华侨出入境的中心口岸。

华工出洋,通常有两种情形:一是自由移民,自己出钱购买船票出外寻找工作机会,多数去了东南亚各地;另一种是“契约华工”,向洋行赊取船票,承诺在若干年内由债主支配其劳力。所谓契约华工许多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坑蒙拐骗去的,遭受非人待遇,又被称为“猪仔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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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淑怡/图)

但是同治年间(1862-1875)的厚平村,洪氏家族的一群年轻人,却选择了传统移民方式:驾驶渔船,前往南洋群岛寻找生活空间。这些人,都是洪氏“思”“尔”“志”“允”“文”字辈的后生,共二三十人,分乘4艘单桅木帆渔船。按照习俗,出海之前,大家都要去村里的海泽宫,在纪府王爷金身前祭拜一番,然后请一尊纪王爷的分身供在船上,保佑海上平安。

王爷崇拜是闽南人特有的一种信仰,起源不明,王爷数量有说36位的,也有说100多位的,姓苏、池、岳、吴、张等等,多数村庄供奉其中一位,或三五位,在神诞日抬着神像绕境巡游,庇护村庄。有些海边村落会建造一艘王船,把神像供在船上,抬着王船巡游,最后送出海上漂流,叫游地河;或一把火烧了,叫游天河。

这支离开故乡的船队,没有具体航行目标,在南海上漫无目的地向南漂流。大海茫茫,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船上的纪府王爷。据说,纪王爷显灵,每晚都会在夜空中出现一盏神灯,引导船队前行。

我手边的资料无法准确描述他们的航线。毫无疑问,他们先到了菲律宾群岛,沿海岸线南下。他们的唯一技能是捕鱼,经常在某个海湾抛锚,住上一阵,用渔获物与当地土著交换食物和水,同时也打听附近渔场的情况。显然,在无意之中,他们穿越了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并沿马来半岛北上。

在暹罗(泰国)通扣埠(即普吉岛)附近一个名叫思思的地方,神明示意他们停泊。这些年轻人,以为这就是神明许诺的新家了。他们在海边建造房屋、捕鱼、种植,还有人与热情似火的土著女子调情、结婚。

他们没有想到,当地居民对他们抢走了女人十分恼火,计划发动一次袭击。洪思银的岳父不忍女婿遇难,偷偷通知了他们。移民们连夜收拾渔具,男女登船乘潮离开,夜黑如墨,狂风大作,船只在港道中险遭倾覆,大家唯有再次虔诚祈求神灵保护。突然之间,前方隐约又出现一盏灯光引路。天亮后,众人才发现两艘船十余人走失,下落不明。剩下的两艘船18人凄凄惶惶,随波逐流,沿着海岸线南下。

十多天后,他们航行到马来西亚槟榔屿的大山脚下,暂时泊船休息。他们已经灰心丧气,漂泊数年,依然没有找到一处适合安居的渔港。听说前方不远就有厦门高崎人捕鱼为业,大家商定,到时候散伙,想捕鱼的继续捕鱼,想经商的就去经商,各谋出路。

奇迹总是夜晚出现。一天晚上,他们突然发现海峡东边的对面,天空通红,甚是奇异。询问当地人,回答说那里是峇眼,每当月暗之夜,就会透露红光——所谓峇眼,当地话的意思是渔港,亚比的意思是火。洪文凭带了几个人摇着小船,随当地人前往查看,登陆后发现此处人烟稀少,但有甘洌可口的泉水,第二天在海湾下网,出乎意外,鱼虾极其丰饶。

听到洪文凭的回报,大家都很高兴,决议前往峇眼。但最后还要请问神意,在纪王爷神像前驳杯,神的答复是赞成。于是,劫后余生的两艘大船横渡海峡,于公元1878年2月12日抵达峇眼亚比。日后,这一天成为峇眼亚比开埠的纪念日。18位洪氏开埠先驱(按排行字列名:思本、思盏、思然、思银、思返、思桂、思报、尔魁、尔城、尔泉、尔永、尔采、尔奢、志应、志悌、允祥、允愿、文凭)无意间发现了印尼群岛海产最丰富的一片海域。

我后来读到一份无署名的《峇眼亚比纪府王爷开埠史略》,称峇眼亚比最初开埠者为洪氏19人,名单略有差异,且增加了洪思棍暨许氏夫人。许氏为暹罗侨生,应该是移民们在暹罗思思停留时所娶的当地女子。

那时,南洋群岛还没有马来西亚、印尼等现代国家,各地分属不同的部落,但统归荷兰人管辖,被称为“荷属殖民地”。洪氏移民在峇眼亚比定居下来,建造村镇,安置神像,捕鱼贩卖,小镇很快红火起来,吸引了不少华侨加入,两年间就发展到一两百人的规模。当地部落苏丹、荷兰官员闻风而至,设官收税,提供保护。

峇眼亚比的渔业从无到有,迅速崛起,20世纪初,峇眼亚比已经发展成为世界最大的渔场之一,与挪威的卑尔根、荷兰的艾默伊登齐名。

“海盗”创造 渔业奇迹

1936年,英国学者W.J.卡德在《中国人在荷属东印度的经济地位》一书中,有一节专门提到了峇眼亚比及其周边的渔业。不知为什么,他竟然称洪氏家族的这些和平移民为“海盗”。但是他的其他叙述,可以让我们了解峇眼亚比渔港后来的发展。

“必须特别叙述峇眼亚比(苏门答腊东岸),这是中国海盗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建立的中国人典型的居留地,此后,变成整个群岛最重要的渔业中心;有许多事情可以证实这一点:其中之一就是1930年人口调查的结果。根据调查,在荷属东印度以渔业为生的9811名中国人中,有5368人居住在苏门答腊东岸(几乎全部都在峇眼亚比),1325人在邦加岛上,1953人在廖内群岛。

“除1889年有一次封锁海岸的方法来压服中国人外,此地从来没有任何严重的骚乱。

“这个地区的经济生活完全集中在渔业,当地的工商业也完全依赖于渔业。

“从1907年1月到1925年底,出口的鱼和鱼产品(鱼虾酱和虾屑等等)每年平均在34000吨,约值五百五十万荷盾;到1929年上升到52000吨,价值约在七百万荷盾以上。但是到1933年又下降到40000吨,价值约三百四十万荷盾。

“这个地区的中国居民有16000多人,其中12000人居住在首邑——峇眼亚比。

“这些中国人大部分是福建人,其余很多是潮州人。”

荣归故里?只是那讨生活的渔民

洪氏移民船队找到定居点后,向家乡报信,并召集更多的人手。此后,下后滨的渔民源源不断涌向峇眼亚比。

“我父亲是1910年去的,在那边打鱼。他说那边的渔场,鱼真是多。他的腿打鱼时受伤了,1927年就回来了。”78岁的洪允举老人说,“我们村出去苏门答腊最多的时候,就是1910年前后,大约有一两千人。我们村现在也不过2000人啊。几乎是整个村子都去了。因为洪姓多,当地人都说‘洪峇眼’。少数老人会回来,多数就留在当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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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滨村78岁的洪允举老人在家中翻检当年父亲写回家的信件。(萧春雷/图)

洪文芽曾任下后滨村书记,为了村里修建祖厝和学校的事,他1995年就下过南洋,找宗亲募捐。他说:“我们村在峇眼亚比就有2万多人,现在少了点,有2000多人迁到了雅加达。马来西亚的咸水港也有一些。还有赤礁吧,也是印尼的一个小岛,我没去过。这些宗亲很热心,我们村的乐群小学主要就是他们捐建的。峇眼亚比原来华人占85%以上,说的就是我们下后滨话。现在华人少了,挣到钱的就往大城市跑。”

洪氏移民开拓峇眼亚比,筚路蓝缕,把一个荒凉小岛变成举世闻名的大渔场,但他们本身收获甚微。洪允举老人说:“我们村出去的都是渔民,刚好养活自己,没挣到大钱。其他地方出去的华侨做生意,就挣到了大钱,回来建别墅,捐学校。我们村华侨这么多,但他们只建起了两栋‘皇宫起’官式大厝,一栋是我哥哥建的。当年,我父亲受伤从印尼回来时,我大哥只有16岁,他说现在换我来养家了。他不去印尼打鱼,买了张船票去越南西贡,从卖空酒瓶开始,挑货郎担,最后开了当铺。他要是去峇眼亚比,也建不起这栋大厝。”

这也难怪,下后滨移民海外数万人,没有一人大富大贵,荣归故里。他们只是讨生活的普通渔民。

从1878年开始,在峇眼亚比,洪氏移民就按照故乡的风俗,于每年农历五月十六日(不知为什么迟一日)举行纪王爷的庆典——耗费巨资建造一艘木船,请纪王爷的分身上船,然后抬着王船巡游,次日夜间付之一炬。2007年第129届庆典时,“纪王爷千秋”活动被印尼廖属省政府宣布为“本省最重要民俗文化节”,并推介到首都雅加达,轰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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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峇眼亚比土地庙供奉的福德正神和纪府王爷(右)。(萧春雷供图/图)

我们去看下后滨的海泽宫,门面很小的一间宫庙,坐落在村边。神龛用一面玻璃罩着。落满尘埃的玻璃后面,纪王爷脸庞棕红,黑色长须,双目炯炯有神。在历史中,闽南人走得多远,闽南的神灵就走得多远。这间海泽宫看着寒碜,但它是台湾彰化、印尼峇眼亚比、马来西亚咸水港等等纪府王爷分灵庙的祖庙。至少,在下后滨人看来,纪王爷引导他们找到了峇眼亚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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