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康采风录系列之二

卓克基土司官寨

尘埃落定的地方

文/吴飞

俞敏洪和阿来两位先生最近在直播间聊了马尔康，聊了卓克基土司官寨，引起不少新的关注，这于马尔康和卓克基的对外宣传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新时代，文旅事业，离不开各种各样的推广宣传，那些传统的，单一的宣传模式已经满足不了大千世界各个阶层人士的需要。

大致地捋了一下，最近十二三年里，我起码去过卓克基土司官寨七次。但以前每次去这里采风都是来去匆匆，走马观花一样，对卓克基也就只能算是略知皮毛。2023年10月，马尔康市人民政府聘请我担任全域旅游顾问后，在文旅局泽郎斯甲局长的特意安排下，市文化馆泽郎特馆长和毕业自中央民族大学毕业的嘉央桑多等人专门陪我去了两次卓克基土司官寨。在这两次行程里，我每次都在卓克基停留了大半天，现在仔细一梳理，发现收获颇丰。

一、卓克基的前世今生

马尔康当地人 口头上对卓克基土司官寨通常简称为“卓克基”。卓克基，是嘉绒藏语音译词。对于“卓克基”的汉语翻译，说法很多，但是我更能接受泽馆长和桑多在历次跟我交流时传递的一些碎片式的文化信息，整理出来就是：卓克基是嘉绒语“桌子”的意思。桌子，通常在我们房间里与“中心”“正式”“认真”等信息有关。在这里还可以引申为“高地”以及“至高无上”的意思，是权力的象征……实地观察发现卓克基土司官寨正好建在梭磨河与西索河汇合处半山腰的一块突出的台地上，地形像桌子。再看看前面关于卓克基汉语翻译的这些碎片信息，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可以拼凑、组合出一个自己心目中对“卓克基”的翻译来？对于两种语言之间的翻译，我一向认为“直译”过来的东西一般就只是个代号而已，唯有“意译”常让人有几分妙不可言、玩味无穷的感受。

有资料表明卓克基最早是“杂谷脑”土司的“土舍”，后来是梭磨土司的属地。有意思的是：当杂谷脑土司官寨和梭磨土司官寨都灰飞烟灭、荡然无存的时候，卓克基土司官寨依旧傲立天地之间。

土舍，共分三种。第一种指的是土司的宗族、亲人。这类土舍也被称为“舍人”或者“舍亲”，他们不但可以享受土司给予的优惠政策（比如：按照当时惯例，土司要向朝廷缴纳的钱粮、临时发生的借贷等等，都会按照一定比例把这些“进贡”项目全部摊派给治下属民，让他们为土司承担这些费用或者债务，而作为土司族亲的土舍，此类摊派则可以减免，以彰显土司对亲族的关照），而且还受朝廷的特殊规定保护。朝廷规定：土司年幼或因故不能执政者，由督、抚委派一名贤能、有声望的族亲、舍人护理印务；若土司亡故、乏嗣，可在族亲舍人中挑选一人承袭世职；第二种土舍指的是土司的属官。在有的地方也称为舍长，他们由土司委任，具体负责管理村寨或者当地的有关事务。担任这一职务的，既有土司宗亲舍人，也有异姓人员（这类土舍代表土司管理当地属民，具体负责维持治安、催收官租、钱粮，摊派各种苛捐杂税和徭役。通常是由“目把”节制的土司属官）；还有一种土舍就是土司，只是这一类土司级别很低。以土舍为土司的现象多岀现在朝廷的“改土归流”之后，其目的是降低土司职务，以削弱他的职权。当时朝廷还规定“土司支庶分地管理者，准降等给与职衔，至无等可降，则为土舍、土目”。拆分、降级以后的土舍，虽然变成了未入流的末等土官，但他们依旧拥有强大的势力。除了拥有大量田庄、属民和开衙建府的权利外，他们还拥有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总之，土舍在土司的辖区内有着较高的地位，普通属民见了他们，都要行礼，尊称为“老爷”。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土司制度彻底终结，“土舍”连同“目把”及其它与土司制度相关的官职与部门也从此消失，快速淹没于历史潮流之中。

1286年（即元朝至元二十三年），卓克基当地长老迎请吐蕃王朝后裔斯达崩（也被翻译成斯宕崩）来当首领。关于斯达崩，也有说他是第三代梭磨土司日迦查完特的三儿子。但是，无论是吐蕃王朝的后裔，还是梭磨土司的三儿子，在这里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人——斯达崩！史料里都认为他是卓克基的第一代土司。

因为众多历史原因，资料散失严重，所以卓克基的第二、四、六、七、八代土司资料目前无法找到，但是我们查到了其他各代土司的相关信息。

南卡乓，第三代卓克基土司，1401年（即明永乐三年）至1447年在位，共执政46年。

甲尕尔乓，第五代卓克基土司，1512年（明正德七年）开始在位，执政结束时间不详。

1734年(即清雍正十二年)，卓克基第九代土司嘉嘎尔布目被授任“土舍”一职。1748年（即清乾隆十三年），随清廷将军征伐大小金川。1753年（乾隆十八年）该土司因征战大小金川（即乾隆组织的第一次大小金川之役）有功，被清廷赐封五品长官司，颁给印信号纸，卓克基土舍擢升为卓克基长官司，所辖地为三个垄巴（即都甫旭鸠、茶堡河流域、四大坝）和六个牧区部落（即绒日、查龙、斯迦窝、查日玛、希佐、日阿木多）。这是卓克基土司历史上的最高官职。嘉嘎尔布目从1734年至1793年在位，共执政了59年（具体担任长官司职为40年），是目前已知的卓克基执政时间最长的土司，也应该是最具金戈铁马传奇色彩的土司。

三郎纳木吉，第十代卓克基土司，1794年(清乾隆五十九年)至1817年在位，共执政23年。

雍忠纳木，第十一代卓克基土司，1818年(清嘉庆二十三年)至1843年在位，执政25年。关于雍忠纳木也有说叫“雍忠哈姆”，如果确定是这个名字，那卓克基的第一位女土司应该是她，而不是后来的仁青旺母。

格西乓，第十二代卓克基土司，1859年(清咸丰九年)至1873年在位，执政14年。

仁青旺母，第十三代卓克基土司，1873年(清同治十二年)至1891年，在位执政18年，有说她是卓克基土司唯一的一位女土司。

恩波三郎，第十四代卓克基土司，1891年(清光绪十七年)至1893年在位，执政2年。

泽旺斯碧尼玛，即钦日阿斯丹碧日迦木措，第十五代卓克基土司，1894年(清光绪二十年)至1911年在位，执政16年。1911年（清宣统三年），土司绝嗣，因卓克基土司夫人与瓦寺土司夫人是亲姐妹，遂请瓦寺土司之子索观瀛（藏名索郎泽里，时年11岁）到卓克基承袭，约定等索官瀛长大后即正式继位。当时，卓克基由两位大“头人”德尔科和卡尔枯掌管。

1914年（民国三年），第十六代卓克基土司索官瀛（藏名索郎泽里）来到卓克基，以谋反的罪名将德尔科诛杀。卡尔枯连夜逃往“四大坝”一带，从此，索官瀛执掌卓克基实权。

1941年（民国三十年），因承袭党坝土司职，索观瀛将卓克基土司之权交给二儿子索国坤（藏名泽旺彭措）执掌。这是卓克基的第十七代土司，也是末代土司。

纵观历史，卓克基土司从1286年设立，到1951年由第十六代土司索官瀛主动宣布废除，共延续了十七代，执政时间长达665年之久。在600余年的历史长河中，卓克基就像大河岸的一片沙滩，在惊涛骇浪后，从无到有，由强至消失，而今只留一座五层楼的官寨象征性地静静屹立在梭磨河岸，听山风、河风、世风诉说、评说。那些关于卓克基的人、事、物，那些风狂雨骤与蓝天白云，那些历史与传说，那些正史和野史，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无字的嘉绒山歌，飞扬在河谷、山冈，似梦似幻，忽近忽远……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吴飞，著名词曲作家，音乐制作人，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声乐学会理论创作委员会主任；中国音乐最高奖“金钟奖”获得者；马尔康市全域旅游发展专家顾问……藏族歌曲代表作有《藏香》《心中的康巴红》《阳光下的白羽毛》《老西藏》《欢乐送给你》等。出版有《永远的序曲》《青春无悔》《歌词写作实用教程》《作词笔记》《川流不息》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