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今天，1948年12月23日，日本甲级战犯东条英机等7人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东京巢鸭监狱执行绞刑。很多日本人本可以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但一场侵华战争，却使他们成为魔鬼，丧失人性。

两个俘虏的自白

■文/绍龙

（选自《日寇燃犀录》，独立出版社，1938年5月出版）

家道小康，被迫来华。

但愿回国欢聚，不再作战。

【《敌兵阵中日记》， 夏衍、田汉译，1938 年3 月， 离骚出版社出版】

朋友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我军某部在前线擒获了二十多个敌人，预备经过临汾解往他处，俘虏现在离临汾城十五里外的一个村上。记者觉得俘虏的情状，俘虏的心理，很勾引起人们的兴味，立刻就决定了“看俘虏去”，同行的还有位同业。

上午十时徒步出发，到那村子去，必须渡过汾河，出城十里，蜿蜒的汾水就横阻在面前，临汾的命名，想由此而起。西北的河流，多半是浅滩地宽，汾河也是这样，所以渡河的工具，只有靠“桥”，船失去了效用。但“桥”仅能尽了一小部的责任，还有一里来长的地，必须靠苦力来驮，半尺深的泥浆，用两只笨重的脚，一步一拉，一步一拖，背上还伏着一个人，这样的渡河法，在二十世纪的今日看起来，实在是又滑稽又悲哀。

过河以后，完全是农村的风味了。田野间是一片枯黄，偶尔看见一痕痕的翠绿，想是早播的麦苗。树枝的外衣，不知何时被风雨剥去，显得那样孤伶憔悴。冬是凄凉残酷的，但万物的复兴与滋长，都建筑在它上面：目前的战事，也许正是“冬”的时期，不久的将来，“春”一定会降临啊，旷野的迷惑逃过了行路的疲惫，不觉得已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向驻军负责人接洽后，知道二十多个俘虏，解到这村上的只有两个。由特派员引导，在一个驻军的后院，见到了我们的敌人，但现在是我们的胜利品。俘虏了两个戎装敌人，突然现在面前，一时间的情绪不知道是喜是恨。

俘虏的态度是自若，行动也不受拘束，旁边看守他们的人也很和善。他们不能说华语，但是汉文还是能写得，由领导的人向他说明来意后，就开始笔谈。

下面就是记者和他们笔谈的记录，不过他们所答复的汉语，即是日本文法，把动词放在后面，如今为便利读者起见，把文字稍微颠倒一下，原意仍保存着。“你们叫什么名字？”问题就这样开始。“佐伯小二郎”，一位较高个的俘虏迅速的写出他的姓名，汉文写的熟练而又整齐，“松井四郎”，那是矮个子的名姓。“你们在哪一联队担任什么职务？”问题接上去。“都在第二十师团第二十联队，分别担任粮食和弹药搬运（即中国重辎兵）。”这是不是他们预定的答话，很难断定，由他二人的外表观察，很不像一个重辎兵。“你们在什么地方被俘虏？”“山西省昔阳县西，松塔镇东方，马道村西方。”地形的熟悉，使人惊讶。“你们到此地来后的感想如何？”把问题稍些转变一个方向。“中国民众十分亲切，中国军士十分亲切，我们二人非常好感，也非常感谢。”这是俘虏的一般口吻，也是中国民众对待俘虏的实在情形。“你们到中国作战是自愿参加的，还是国家的征调？”“不是自动的，是国家总动员，政府的命令不能不服从。”“你们为什么要打中国，愿不愿打中国？”问题写出后，已预料听得的答复，但这次又是少不了的问话，“这是政府的意思，这是资本家的主动，我们不愿意打，中国民众日本民众和兵士都不好战，只是上官的命令。”居然得的答复是预期的，但由他们面部的表情却流露出了厌战的心理，好像在悔恨这次的战争，又惭愧做了俘虏。为想更近一步使他们认识战争的悲恶问题，特换到他们的家庭上去，“你们两人的家庭状况如何？”“我有妻子还有两个男孩，在东京一个小学校前开文具店，家境也还小康。”这是佐伯小二郎写的家庭状况。“他有一位老母，有哥哥，有姊妹，还有他的妻子，他是制留声机片的工人。”佐伯又代松井写了家庭情况。“你们家庭知道你们被俘虏后将作何感想？”意思有点打动他们的思乡心，“我们家庭大概对我们行踪不明，一定猜想是已经战死，当然十分悲痛，如果知道我们还活着，自然非常欢喜，盼望我们回国。我也很想念着家庭，很希望贵国能把我们早早放回去。我们回国后，知道国内对俘虏是鄙视的，但是我决不愿再作战，情愿和我们的家人欢聚度日。”两个俘虏确实动了情感了，我想他们感到身受的精神痛苦，一定在诅咒战争，一定认识日军阀的残酷。

记者觉得这两个俘虏已在忏悔，就把问题结束起来，我也相信这两个俘虏，迟早终有回国的一天，我也相信他们会把我们宽待俘虏的真况告诉他们国人，我还相信将来在中国任何一地方，都会看到俘虏。

晚风吹来，颇有寒意，偶尔一回头，太阳已挂在西山啊，太阳已经没落了，加紧我们的步伐，到城已是万家灯火。

暴敌在上海

■文/岑锡权

（选自《救亡日报》，1938年1月23日出版）

【日军谷川部队攻占上海江湾镇（原载日本《国民新闻》，日军随军记者拍摄，1937 年10月28 日发行）】

日本浪人强占民房

在上海虹口一带，我们广东人旅居的不下三十多万人，除逃难各处或回粤的约十多万人外，其余的因无家可归或原有职业而不能离开者，现在有一部分迁回虹口，因为住白渡桥南或法租界非有固定职业者负担不易，但是，他们搬回虹口后，日惊数次，日本浪人强占民房居住，绝不讲理。入夜时常有日浪人奸淫华妇的事情发生，在西华德路至吴淞路一带最盛，日本警区当然不闻不问，北四川路邮政局对面的新亚大酒店已被日浪人留居团作为秘密办公厅，老靶子路一带中学小学房屋，都变为日本浪人的侦探机关或作为一般失意失业的汉奸窝，附近横滨桥下一带的华人房屋，被日本警察调查与国民党有关系的官员住宅均遭日本没收，已达百数十间之多了。其余广州设的茶楼杂食店，被朝鲜人雇了一班江北娘姨在那儿开各色样的食店和姑娘介绍所，听说日本浪人做老板，渔人坐利，日本警察朋比为奸！

满街白面馆妓院按摩院

日本虽开放虹口，但避难英法租界的人多不敢回到虹口去，所以虹口比“八一三”后更冷落萧条，敌人正在玩所谓繁荣虹口市场的把戏，将价值五千万元过剩不能运销西南的东洋货留在上海，由正金、横滨、神户等银行组织统制推销日货的株式会社联合组合场所，以包揽上海市场，但是无人过问。从吴淞路上看，外面似乎花样翻新，然而因卖不出货，每个日商都叫苦连天。还有强迫虹口华人小商店替其倾销，以小利迷人，但有良心的华商，都没有受其利用，只有一些叫做“跑街的经济”，戴了鬼面帽子间接替日本人兜生意，狡猾的把日货换上了美、英货的商标，以掩饰购买者的耳目，替日本人骗取吾人汗血的金钱来买枪炮屠杀我同胞。

日本人除利诱威迫华人之外，还开设许多奇形怪状的洋行，电影院、舞场、吃茶室、白面馆、妓女院、按摩院，借以吸收低级华人陷入黑暗地狱去。

最令人痛心的，是日本浪人开设鸦片烟馆，引诱华人入黑籍，一方面可图利，一方面可毒化中国人。

【倭寇侮辱我上海市中心区总理铜像（ 原载《文摘》战时旬刊第十六号，1938 年3 月28 日出版）】

绑文化票

当国军在沪抗战最剧烈的时候，后方文化人极力帮助前线将士，因此日本人派了一批一批的奸细侦探欲混入各救亡团体中，以探刺文化界及文化人的组织及其动态，后因文化界发觉尚早，严密提防，故汉奸无从混入。及至国军为改变战略，而退出沪地后，文化人都南下了，最近日寇司令部通令各侦探机关如逮捕到文化界领袖，如郭沫若、沈钧儒、史良等悬偿五千元。

最近日本便衣队在南市难民处绑票华教员数人，又在卡德路戈登路口绑去一位大学教授、文化人（女）二名。据说敌人此种政治绑票，事前工部局均不知情，此种卑劣行为，打破世界任何国对敌国非战区文化人的屠杀的新记录！

日人又强迫工部局取缔并没收抗日书籍刊物，每日派日本便衣队侦探到各书局去搜查，倘仍有抗日刊物者，则被拘捕或罚金至一千元左右。听说四马路有一间旧书店，摆有合订本《救亡日报》一册，遭日便衣拘捕店员二人，打得皮破血流，此种行为，简直等于兽行！

现在上海各书局都不准出版或买卖抗日刊物和书籍，然而前进份子仍继续斗争，秘密出版了两种刊物——《团结》《抗潮》，销路甚旺，有洛阳纸贵之态。

走狗窝的汉奸团

上海所谓“汉奸团”，他们全被日本浪人监视着，没有工作成绩者，则暗中被日本便衣斩头，因为怕他们泄露汉奸团的组织情形及内部人员名姓。如果能刺探国军动态政府各机关迁移等工作真确，日本浪人当可发给汉奸活动费，但是他们偶然虚报的，则受日本浪人打骂。

听说有一些汉奸到各地探刺国军反攻情形，被国军搜杀者过半百人，现在上海的汉奸都不敢前往做此工作了。

而且内部暗斗甚剧，自己咬自己的骨头，闻日本浪人指使他们一次动作，要经过日本人准许的，因分赃不平而打起架来的不少。

（本文摘自《抗战呐喊——民国珍稀史料中的抗日战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抗战呐喊——民国珍稀史料中的抗日战争》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忠实记录，全部史料选自1945年12月之前出版的抗战文献，主要内容涉及“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七七事变”、南京大屠杀、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日本投降等重大事件，其中一些重要史料如《辽吉被占纪实》《地狱中的南京》《毛泽东访问记》等属非常少见的珍稀史料，它们是全民族抗战的重要见证。全书分“鬼子入侵”“日寇暴行”“救亡呼声”“全民抗战”“苦难生活”“悲壮胜利”六部分，共69篇史料，均由千余件抗战史料中精选而出。除校正个别原文中的错别字外，其他均未改动，以期让读者原汁原味地阅读抗战史料原貌，最近距离地走近抗战、思考抗战，身临其境地体会国族危亡时刻的悲愤。尤为特别的是，该书还收录了152张珍稀图片，近半数为日本随军记者所拍摄，最为真实地还原了日军魔蹄遍布中国各地的侵略和屠杀罪行，而这些难得一见的珍稀史料，绝大多数或为建国以来首次公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