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第三十四天

《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一》

河北献县有一家姓周的富户，他家有一个仆人叫周虎。有人说了，怎么这么巧，周家的仆人和主人一个姓？过去封建时代，大户人家的仆人有些是雇佣的本族里的穷人，这样当然就跟主人一个姓了。更多的情况是，主人赐予仆人跟自己一个姓，一般这些仆人或者是管家，或者是主人的亲随人。被主人赐姓那可是一种荣誉啊！话说这个周虎年轻时，被狐狸精给迷住了，竟然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像恩爱夫妻一样的生活。

狐狸精曾对周虎说：“我修炼成人形，已有四百多年了，我前生跟你有一段业缘，应当补上。一天不满，就一天不能升天。缘分尽了，我就该走了。”周虎听了，很是惊奇，但也并没有当成多大的事情。

狐狸精先是很高兴的样子，忽然又黯然神伤流下泪来，对周虎说：“这个月的十九日，我们的缘分就尽了。我必须要离开你了。”她又拿出银子交给周虎，对他说：“我已经为你相中了一个女人，你拿着这些银子，送准备好聘礼，把这门婚事定下来。”从此与周虎缠绵亲热，更加超过平时，常常形影不离。

到了十五日这一天早上，她忽然就要跟周虎告别。周虎很奇怪地问她：“你不是说我们的缘分要到十九日吗？你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呢？”狐狸精哭着说：“注定的缘分一天不能减，也一天不能增加，只是早晚可以自己安排。我留下三天的缘分，是为了给我们以后相见留有余地。”说完就走了。

周虎用狐狸精给的银子办了聘礼，娶了她选定的妻子，

就这样过了几年，狐狸精果然又来了，欢聚三天后就离去了。临走时她呜咽着说：“从此我们就永别了！”

陈德音先生——按《阅微草堂笔记》上的说法，这个陈德音是纪晓岚的舅祖——评论说：“这只狐狸善于留有余地，珍惜幸福的人也应该如此。”刘季箴则说：“三天后终究还是要分别，何必再留下三天呢？此狐炼形已经四百年了，还没有到悬崖撒手的地步，说明修炼的还欠火候啊！”我——纪晓岚——认为二公所言，各自说明一个道理。

——至于各自说明了什么道理，读者诸公不妨细细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