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密林里走出来的中医师——肝病专家段庆银老师访谈录之一》一文中,我们提到过,段庆银老师当年在紧张的高中生活之余,有一个特别的娱乐方式——翻看家传的一本手抄本医书。
自打那天开始,笔者一直很好奇,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个穿越漫长历史烟尘的物件,摸摸它厚重的质地,探究一下它囊括的秘密,可所涉之物贵重且私密,我便迟迟无法张口了。
今日意外之机缘,我竟终得有幸,目睹了其家传手抄本。
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段老师笑呵呵地把书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这是一本线装书,已经发黄的纸张,是上好的熟宣,约两百余页的厚度,密密麻麻地写满带着颜体风格的行楷,所述皆是与肝病相关的枢机,我自然是懵懂的,我再一打量封面,是1963年。
段老师说,这本书,其实已经是摹本了,段家祖上最早开始记录从医心得,大概是在光绪年间了,具体年份不详,估计是在1900年前后。
最初的原本,在时间的风化下,到60年代,已残破不堪,为及时挽救祖上的心传,段庆银的叔叔,便又花了两年的业余时间,重新抄了一遍,就是眼前这一本。
承载段家心血的原本,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它的精魂,在1963年再一次得到承传。
传到段庆银老师手中,最初便是他高中余暇时翻阅,及至后来他归了医门,便更是精读不辍了,他读着、参悟着,也抄写过,甚至,在初学电脑时,拿这手抄本做打字练习的内容,反复录入了好几遍。
如此以来,那些关于肝病的文字,各种诊断的方法,治疗的秘辛,便如刀刻般,牢固地储存在段老师的脑海里,生了根、开了花,还不断地结出果实。
这里说的果实,自然就是致用于临床,在那些文字教导下望闻问切,拯救肝病患者的结果了。
段氏传承救助肝癌女士
2016年,46岁的冷女士,从乙肝发展到肝硬化,又发展到右肝巨块型肝癌,住院半年,领受了百般治疗手段后,被束手无策的西医断定,活不过3个月了,悄声告诉家属说,准备后事吧。
西医如此断言很正常,天下第一难治的是癌症,这似乎已成众人共识,晚期癌症尤其如此,邪势嚣张,正难压邪,无常迅猛,命数已定。
濒临绝望的家属找到段庆银老师之后,并无续命地奢望,只求中医的手段,能帮助一下冷女士,在她去日不多的时光里,减缓一些痛苦,肝癌晚期的折磨,实在是非人的。
段老师接诊之后,并无多言,更无承诺,只是一应如规,望闻问切,了解冷女士的病情。
当时的冷女士,肝区巨疼,按之尤甚,大便溏泻,尿偏黄,纳差,乏力,手足发凉,腹水少量,精神萎靡——真有不久于人世的某些征象了。
察其舌脉——舌暗赤胖润,苔薄黄,脉左沉滑软寸弱,右沉弦寸关弱。
段老师辨其为阳气亏损,脾胃虚弱,肝郁痰结,拟扶阳补脾,疏肝散结,当以阳和汤加味治之。
到了关键节点
牵涉到需要加味,问题的关键点就来了,那本祖传手抄本的作用,正蓄势待发。
谈到加味,就是在原方的基础上,结合不同患者的症状表现,加入不同的药味,有人说,设置这道程序,是为了保护医者自身利益,以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其实不然,患者病情参差万般,中医需一一辨证,一人一方才是正道。
依照成方开药,只要医术达到及格线,几乎每个医生都能做到,而加味,却没有成规可依循,运用之玄妙,完全存乎医者一心了。
面对被西医判定只有三个月寿命的冷女士,看着她逆乱的病情,在如何遣方用药上,段老师如履薄冰,唯恐稍有不慎,便助纣为虐,推快了恶化的进程。
在审慎的思虑中,手抄本里的祖训,开始在段老师脑海中浮现——“少用攻伐,平和为主;实脾益胃,扶助正气:柔肝疏肝,以顺肝气;阴阳调和,以平为期,知方知药,方能加减......”
依着祖训的导引,段老师开始一味一味地写方子,将原来单一的阳和汤,加味成一方专门对当下顽疾的复方药剂:附子、熟地、鹿角胶、炮姜、肉桂、麻黄、白芥子、红参、五灵脂、茯苓、生半夏、牡蛎、姜黄、郁金、炙甘草、生姜、大枣等。
懂药剂的朋友,可以参照一下阳和汤原方,再看看段老师的加减之用意,就明白此中的微妙了。
复诊的时候,冷女士说,腹泻已止,肝区疼痛有所缓解。
以上方为基础,随症出入,加药有黄芪、苍术、白术、柴胡、生麦芽、砂仁、蜈蚣、猪苓、丁香、丹参等,附子增加到近一百克(编者注:段老师一般是不主张普通疾病大量使用附子的,除非救急,回阳救逆)约两周,根据当下症状,调方一次。
如是调理一年有余,冷女士病情基本稳定,精神尚好。直到今日仍健在。
这算不算是治愈?
听到“健在”二字,笔者莫名感动,那可是被西医判定为只有三个月寿限的人啊,而冷女士从2016年被段老师调治到现在,可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还硬挺挺地活着,这又不能不让人激动。
我紧接着问:那冷女士的肝癌,算不算是被中医治愈了?
段老师说:我不敢用“治愈”二字,我更愿意说是“带瘤生存”。
在过去,人们以为抗癌是一场战争,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用猛烈的手术和放化疗手段,试图直接干掉肿瘤,这在短期内似有效果,但对机体造成的损伤,却实在不容忽视。
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中医在肝癌中的作用,且带瘤生存的观念也逐渐深入人心。
带瘤生存,引申于古医家“治之得法,止可带疾终天”的理念,就是说,带着疾病,同样可以享受上天赋予的寿命。
这就是中医对待不可治愈疾病的积极的死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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