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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胡戏妻”及其流变

“秋胡戏妻”及其流变“秋胡戏妻”故事在我国具有悠久历史,最早见于汉代刘向编著的《列女传》,故事情节为鲁国光禄大夫秋胡,娶妻五日即赴陈国为官。多年后回乡,见一美妇人,调戏之,妇人怒骂秋胡。

“秋胡戏妻”故事在我国具有悠久历史,最早见于汉代刘向编著的《列女传》,故事情节为鲁国光禄大夫秋胡,娶妻五日即赴陈国为官。多年后回乡,见一美妇人,调戏之,妇人怒骂秋胡。后返家看望母亲,母亲唤来儿媳。而秋母之媳、秋胡之妻正是桑园调戏的女子。秋胡惭,秋胡妻亦羞愤难当,怒斥秋胡:“今也乃悦路旁妇人,下子之装,以金予之,是忘母也。忘母不孝,好色淫佚,是污行也,污行不义。夫事亲不孝,则事君不忠。处家不义,则治官不理。孝义并亡,必不遂矣。妾不忍见子改娶矣,妾亦不嫁。”遂投水而死。

在此基础上,历代文人似乎对“戏妻”以及之后演变的“试妻”颇感兴趣,之后诸多朝代在文学作品、戏曲中都有对其的发展,而因故事本身的主要角色为秋胡妻而历朝历代故事书写者均为男性,因此,“秋胡戏妻”故事流变,也在一个侧面折射出中国古代妇女地位以及中国文人心态情况。

一、汉刘向与《列女传•节义传•鲁秋洁妇》

“秋胡戏妻”故事始见于汉代刘向编著的《列女传》,经学家刘向因目睹汉成帝专宠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而荒废朝政,故搜罗历代贤妃贞妇,兴国保家以及后妃专宠,国破家亡之事劝勉成帝 。而《节义传》中的“鲁秋洁妇”赞美正是刚烈坚贞的秋胡妻。刘向的写作目的,决定了素材的选择。秋胡妻不堪忍受丈夫的轻薄无礼,从而推广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极端境地,最终投水自尽。

在刘向的笔下,固然能看到秋胡妻义正言辞,刚烈自守的一面,但由于丈夫的错误,妇人羞愤自尽,却也实在残酷。况且男子轻狂,只需面露惭色即可得到原谅,但无辜的女性却只能以自尽表达愤怒,再无他法。而且文中秋胡妻言辞中均是儒家伦理道德,秋胡妻俨然成为“儒家卫道士”,以其口述刘向之意。但刘向以儒家礼教赞扬秋胡妻的行为,固然达到了一定的规劝男子的作用,但也变相的肯定了女子守节而死的合理性。由此反映出汉代女子地位之轻,在男子眼中仅为符号或表征,没有自我,没有自主权。而以刘向为代表的经学家也肯定了女子的附庸地位。

二、魏晋傅玄与《秋胡行》

西晋诗人傅玄曾做《秋胡行》(一名《和班氏诗》),其大意与《鲁秋洁妇》并无二致,但诗人用诗化的语言,对“秋胡戏妻”之事做了新的诠释。诗中“皎皎洁妇姿,泠泠守空房”,“烈烈贞女忿,言辞厉秋霜”,“引身赴长流,果哉洁妇肠!”极力赞扬秋胡妻忠贞守节。但末二句“彼夫既不淑,此妇亦太刚”又表达出诗人对其悲剧结局的惋惜怜悯之情 ,从而使全诗具有了人情的温暖。这与傅玄生活的魏晋时代不无关系,尽管傅玄崇尚儒学,但魏晋时期儒学一统的局面已经受到冲击,这也从另一方面促进了对人的自觉性的发现和对人格的尊重。而志人小说《世说新语•贤媛》也多选取贤能智慧,风度超然的女性入传,反而对贞洁烈妇着墨较少。余嘉锡 有言:“有晋一代,为陶母能教子,为有母仪,余多以才智,于妇德鲜可称者。”足可见魏晋时期女性地位与尊严的相对提升。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傅玄在诗中末二句“彼夫既不淑,此妇亦太刚”中又流露出一定的不满情绪,即秋胡固然可耻但秋胡妻做法亦太偏激,不和儒家对妇女“婉娩顺从”的要求。从这一角度上,可见魏晋时期的妇女仍然生活在三从四德的儒家礼法束缚之下。而当时代文人也处于一边赞扬女子才情卓越,一边要求女子忠顺贞洁的二元对立心态中。

三、唐《秋胡变文》与高适《秋胡行》

变文,唐代出现的通俗文体,具有韵白相间,说唱结合的特点。“秋胡戏妻”故事亦以变文的形式在唐代出现。《秋胡变文》残缺不全,且缺少结局,让人不知秋胡妻的最终命运。但在变文中,秋胡妻的形象更加饱满,不仅有“一马不被两鞍,单牛岂有双车并驾!家中贫薄,宁可守饿而死,岂乐黄金为重!”的果决刚烈,更有对秋胡妻美貌的描写“容仪婉美,面如白玉,颊带红莲,腰若柳条,细眉断绝。”人物形象生动饱满,富有生活气息。

而高适的闺怨诗《秋胡行》中也写到:“蕙楼独卧频度春,彩阁辞君几徂暑”,“妾家夫婿经离久,寸心誓与长相守”,“如何咫尺仍有情,况复迢迢千里外。誓将顾恩不顾身,念君此日赴河津。”诗中并无秋胡妻的怒斥,但仍勾勒出了一个守节坚贞的女子,并且这种坚贞,并非全来自儒家礼教的束缚,更多的是来自自己内心情感的驱使。“一朝结发从君子,将妾迢迢东鲁陲。”由此“秋胡戏妻”中表现的道德宣扬成分开始弱化,转而向关注个人的情感诉求。唐代统治者的鲜卑血统与崇尚道家思想,使得礼教束缚有松动。加之武则天、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等贵族妇女临朝摄政,甚至登基称帝的行为,无不大大提高了妇女地位。而男性文人则相对增加了对女性的尊重,至少是情感上的关照。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秋胡变文》还是《秋胡行》,都是男性话语权下的产物。尤其是《秋胡变文》更是用大篇幅描绘了秋胡雄心壮志,考取功名以报国的情怀,不免有为秋胡减轻罪过的意味在。可见,即使在唐代,妇女的附庸地位与文人对女性的习惯性歧视仍存在不绝。

四、元石君宝与《鲁大夫秋胡戏妻》

元代杂剧大家石君宝在《列女传》中“鲁秋洁妇”故事的基础上,创作了杂剧《鲁大夫秋胡戏妻》。而秋胡妻也有了自己的名字——罗梅英。故事延续了历代框架:剧写秋胡从军十年,与妻子罗梅英互不认识。桑园相遇,挑逗调戏,遭到罗梅英的痛骂,及至回家,才知采桑女正是自己妻子。罗梅英羞愤要求离异,后经秋母劝说,二人终归于好。杂剧中的罗梅英勤劳善良,又泼辣机智,很多唱段都在极力勾勒这一点,如:“你将着金,要买人犹云殢雨,却不道黄金散尽为收书。哎,你个富家郎,惯使珍珠,倚仗着囊中有钞多声势,岂不闻财上分明大丈夫,不由咱生嗔怒。我骂你个沐猴冠冕,牛马襟裾!”,“俺那牛屋里怎成得美眷姻?鸦窠里怎生着鸾凤雏?蚕茧纸难写姻缘簿,短桑科长不出连枝树,沤麻坑养不活比目鱼,辘轴上也打不出那连环玉。似你这伤风败俗,怕不的地灭天诛!”这些对秋胡的叱骂讽刺,可谓辛辣尖锐,又充满了活泼顽皮的气息,使得罗梅英跳出了“儒家卫道士”的口气,俨然就是淳朴鲜活的劳动妇女。而故事以二人和好的大团圆结局收场,虽则减损了故事本身的社会批判性,但仍因其富有人情味而人民广受喜爱,经久而不衰。

自宋程朱理学盛行开始,中国妇女地位迅速下滑。元代因蒙古自由遗风与棉纺织业的发展,女性地位略有提升。但元中后期,对女性“贞洁观”的要求及其他束缚仍十分严重 。

元代,文人地位低下,仕途无望,只能靠文学作品排遣。而剧中的罗梅英无疑是石君宝对现实的反馈。罗梅英勇于反抗,要求离异,也表达了文人欲反抗黑暗社会的渴望。但罗梅英的圆满结局,反映出石君宝等文人的内在希冀:最终与现实社会和解,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但仅仅是希冀,求之而不得,只好在文学作品中实现圆满。元代底层文人普遍传达出对女性的关怀,大多是基于对不幸命运的切身感触与对反抗精神的认同感。

五、明昆曲《蝴蝶梦》与清京剧《桑园会》、《武家坡》及《汾河湾》

产生于明代的昆曲剧目《蝴蝶梦》虽则讲述的是“庄周故事”,但从其情节看,仍是对“秋胡戏妻”的继承与发展。故事记叙了庄周见孝妇扇坟,问其故,知坟土变干即可改嫁,顿觉人情淡薄。庄周为试妻子田氏之心,假死,幻化美少年楚王孙迷惑田氏。田氏果然爱恋王孙,欲结鸾凤,田氏为救王孙头痛之病,斧劈庄周棺木取其脑髓救王孙性命,庄周在劈斧三响中惊醒,却原来是一场大梦。与原故事母本不同,“庄周试妻”替代了“秋胡戏妻”。

与其一脉相承的,还有产生于清代的京剧《桑园会》。主人公仍是秋胡及其妻子,但秋胡明知采桑女为其妻却不敢冒认,假托为送信人调戏其妻,秋胡妻羞愤逃返家。经秋母劝说,二人重归于好。京剧《红鬃烈马》中的折子戏《武家坡》,将薛平贵、王宝钏代替秋胡及其妻,讲述了丞相之女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等待丈夫,丈夫薛平贵返家,在武家坡前遇见王宝钏。夫妻分离十八载,容颜难辨,不敢贸然相认。薛平贵借问路试探宝钏,宝钏坚守贞节,逃回寒窑。薛平贵赶至窑前,细说缘由,夫妻才得相认。而京剧《汾河湾》与其情节类似,也有薛仁贵试妻柳迎春的剧情 。

京剧《武家坡》

京剧《武家坡》

三部戏曲均将“戏妻”改为“试妻”。不仅在中国,古希腊《荷马史诗》中亦有英雄奥德修斯别家数年,化装成乞丐试探其妻是否守节的故事。由此,男子对女子的调戏似乎有了充足的理由:验证妻子是否忠于自己,是否恪守妇德。对此,《武家坡》中的薛平贵振振有词:“洞宾曾把牡丹戏,庄子先生三戏妻。秋胡曾戏罗氏女,平贵调戏我自己的妻。”从“戏妻”到“试妻”的转变,可以窥见,男性世界的不断扩张,男性话语权持续增强、男权社会的势力日益强盛。明清对女性的束缚达到极致,致使女性完全沦为附庸物。明清两朝鼓励女子殉节,立贞节牌坊,欣赏病态美,无一不是对女性的戕害。同时,明清也产生了大量女性反抗的作品,如明代赞扬恋爱自由的《牡丹亭》,清代描绘传奇女子的《再生缘》,表现了这一时期压制与反抗并行,封建与觉醒共存的局面。

而明清文人心态也正体现了这种二元对立,如明清进步思潮中的代表人物李贽鼓吹男女平等。提出“有好女子便立家,何必男儿?”的观点,但男性文人又极力赞赏弘扬女性贞洁,立正了自己的话语权与地位。

综上所述,“秋胡戏妻”故事在中国历史上广为传播,并不断发展流变。由此绵延的演进历程可见中国古代女子地位有短暂上升期,但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长期处于低下地位。中国古代文人对于女性的态度有过尊重、赞美及怜悯,但就总体而言,还是肯定并赞同女性的附庸地位,或将女性形象脸谱化,作为代己之口发言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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