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唐朝荥阳的郑生，很会骑射，以勇悍矫捷闻名，家在巩雒的郊外。有一天喝醉酒，手拿弓腰挎箭，骑着快马，独自奔跑在田野间，离他的家有数十里远。这时天色已晚，有大风雨，郑躲在大树下。过了很久，雨终于停了，已经天黑，迷失道路，就放马任意行走，见道旁有门宇，是神庙啊。郑把马系在门外，要在屋中过夜，忽然心中有些紧张，就躲在东厢房下，听到庙左边空屋中有窣窣声，郑怀疑是鬼，因此拉开弓箭等待。忽然见一男子，身高衣短，背着包袱提剑从空屋中出来，然后倚剑大声说：“我是强盗，你不是强盗吗？”郑说：“我家在巩雒的郊外，先前独自奔驰田间，遇到大风雨，迷失道路，所以藏在这里。”提剑人说：“你既然不是强盗，没有害我的心吗？我要逃走，必定经过东厢房下，愿你解弓弦给我，让我能过去，不然，就死在你小子手里了。”先是郑常用另一弦放在袖中，就解开弓弦，扔到剑客面前，暗中用袖中的弦系在弓上。贼得到弓弦后，就到东厢房下，要杀郑灭口。郑急忙把箭系在弦上，贼就走了，因此说：“你果然有智谋，我的罪应当死了。”郑说：“我不害你，你为什么怀疑我？”贼再次拜谢，郑就去西房下躲避贼。贼走了，郑怕他率徒众再来，于是上树隐藏。过了很久，星月明朗，忽然见一妇人，容貌很艳丽，从空屋中出来，在院里哭泣。郑问她，妇人说：“我家在村中，被盗贼引诱到这里，并且贪我的衣装，就杀我在空屋中，抛弃尸体走了，希望君子为我雪冤。”又说：“今晚应当藏在田横墓，愿你赶紧抓他，不要错过。”郑答应，妇人感谢离去。天亮后，郑去看，果然见尸体。就骑马奔到洛阳，报告给河南尹郑叔则。河南尹命令官吏追捕，果然在田横墓中抓到贼。（《宣宝志》）

395、唐朝王屋的主簿公孙绰，到官任上几个月，突然病死，还没来得及下葬。县令独自在厅中，见公孙穿着公服，从门外进来，惊起说：“与您阴阳不同路，有什么事吗？”公孙说：“我有冤，要见长官请救昭雪，曾经是同僚，怎么能无情？我命不该尽，被奴婢用咒术害死，有利他们盗窃。我家在河阴县，长官有心，倘若为我暗选健吏，带公文去捕捉，必定不会漏网。住宅大堂屋檐从东数第七瓦的垅下，有我的形状，是桐木作的，上面有钉子，已经有变化了。”说完就消失了。县令很惊异，就选强壮一直受公孙优待的士卒，带着公文和书信给河阴县宰，那奴婢都抓到了，就在堂檐上搜查，果然发现人形，长一尺多，周身是钉子。木渐渐变为肉，敲打有哑哑的声音，公孙存贮的粟麦，是为以后闲居时消费，都被偷盗了。县令就申报府里，奴婢数人，都被木杖打死。（《逸史》）

396、泾河北边有农人王安国，种庄稼，够自己吃穿。唐朝宝历三年冬，夜里有二盗贼翻墙进来，都拿着利刃。王不敢出声，而室内衣物，被抢劫一空。王有一儿子，名叫何七，刚六七岁，正睡觉惊醒，因此喊叫有贼，马上被贼射一箭，当时就死了。王的屋外有二头驴是紫色的，也被牵走。天亮后，村人聚集，共同商量抓捕贼的办法。忽然何七的魂登上房门号哭：“我死自然是命，哪用多悲痛？悲痛的是，永别父母罢了。”于是哭泣很久。邻人聚会的有五六十人，都跟着流泪。何七说：“不要想办法抓贼了。明年五月，贼会自己送死。”然后召唤王，贴耳告诉贼的姓名，希望不要泄露。到收割麦子时，王有半顷麦子，正要收拾，早晨有二头牛来，践踏的一片狼籍，王牵牛回家，问遍村里：“谁家的牛伤害我的麦子？我已拴住了，牛主人用赔偿换牛；不然的话，我要报官了。”村里人一起来看，都说：“这不是附近人养的。”围观很久，忽然有二客来说：“是我们的牛啊。昨晚惊逃，没想到来这里了。损坏的田，请让我加倍赔偿换回我的牛吧。”大家问他们牛是哪里来的，然后检验契书，其中一头牛是用紫驴交换的啊。王就想起何七的话，再问姓名都相同，于是把他们抓住，说：“你就是去年冬天射我儿子抢光我财物的人。”二盗相互看看，不再隐瞒，说：“天意啊命啊，死不可逃啊。”就叙述经过，说：“我们抢劫杀人后，就向北逃到宁庆的郊外，认为事情已过去很久，因此买牛要回到岐上，昨天牛到村北二十里，徘徊不往前走，等到天黑，才到这里。睡觉时，梦见一小儿五岁左右，光身乱舞，纷纭迷糊，过了一夜才清醒。醒来后，二牛的牛绳没断，好像被解脱，已经逃走了。跟着牛的踪迹，来到这里。去年冬天的抢劫，怎敢逃呢？”村里人把贼送到县里，都受到律法制裁。（《集异记》）

397、比丘尼妙寂，姓叶氏，是江州浔阳人。最初嫁给任华，是浔阳的商人啊。父亲叶升，与任华往来长沙广陵间。唐朝贞元十一年春，去潭州没回来。过了几月，妙寂忽然梦见父亲，披发裸体，流血满身，哭泣说：“我与你丈夫，在湖中遇强盗，都已经死了。因为你的心似乎有志向，上天允许复仇，但幽冥的意思，不要明说，所以我用隐语告诉你，真的能想通而复仇，我还有什么遗恨？”妙寂说：“隐语是什么？”叶升说：“杀我的人是，车中猴，门东草。”忽然见丈夫，跟父亲一样，哭泣说：“杀我的人，禾中走，一日夫。”妙寂悲痛而哭，遂后被妹妹叫醒。泣告母亲，全家很惊骇，念那隐语，完全不可知。寻访邻居老翁以及乡闾中有知识的，都不能解。秋天到上元县，这是舟船交汇处，四方上流人士多在这里休息。而又县里有瓦棺寺，寺上有阁楼，倚山俯瞰江面，万里在眼中，也是江湖的极境，游人停船，没有不登楼眺望的。妙寂想“我要穿僧衣在其中，等待可问的人，必有解开我疑惑的”，于是穿褐衣到上元县，在瓦棺寺做事，每天拿扫帚，打扫阁楼，有空闲就倚着栏杆，等待懂的人。见到高冠博带，吟唱而来的人，必定拜问，过了数年，没有遇到能辩析的。贞元十七年，是辛巳年，有李公佐，放弃岭南从事而来，提衣登楼，神彩隽逸，很不同寻常。

妙寂上前拜泣，并把前事问他，李说：“我平生好为别人解疑，何况你有冤情，而神灵告知如此，应当为你想想。”默默行走几步，欢喜招呼妙寂说：“我知道了。杀你父亲的是申兰，杀你丈夫的是申春了。”妙寂悲喜呜咽，拜问其中道理。李说：“猴是申时啊，车字去两头而说猴，所以是申字罢了；草而门，门而东，不是兰字吗？禾中走，是穿过田啊，这也是申字啊；一日又加夫，就是春字罢了。鬼神要迷惑人，所以交错的说。”妙寂又悲又喜，好像忍不住，很久才忍住拜谢说：“贼名既然显示，雪冤就有路，如果解除疑惑，誓要报答深恩，妇人没有别的，只有竭诚奉佛，祈求增长福海。”起初，泗州普光王寺有佛氏的戒坛，要做僧人必定出自那里，四方向往，僧尼繁华聚会，围观的人如赶集市。李从楚地到秦地，停船去观看。有一比丘尼，眉目清秀，好像以前认识，每次经过必凝视李，好像有意但没说话。过了很久，李要走了，那比丘尼突然呼叫道：“侍御不是贞元年间的南海从事吗？”李说：“是。”“那么记得我吗？”李说：“不记得啊。”妙寂说：“昔日在瓦官寺阁楼求解‘车中猴’的啊。”李想起来说：“抓到贼了吗？”回答：“自从明白梦里的话，就换上男服，改名士寂，在江湖间到处佣工。过了几年，听说蕲黄之间有个申村，就去那里，流转一圈，听说村北角有叫申兰的，就去求佣工，要的工钱很低，申兰欢喜留用了。

我又听说他有堂弟名叫申春的，于是勤奋做事，昼夜不分。见到可做的，不顾轻重就去做，不等分派。申兰家看重我，白天与郡里的佣人辛苦劳作，夜里睡在别处，没有人知道我不是男子。过了一年，更加勤劳，申兰更敬念我，看重我，超过他儿子了。申兰或务农或经商，或运货到武昌，钥匙都交给我。因此查看他的柜中，一半是我家的东西，也看见父亲和丈夫常穿的衣服，流泪记下来。而申兰申春一个外出一个在家，不同时出去，考虑到抓一个而另一个惊逃啊，忍了几年。永贞年重阳节，二盗贼喝醉酒，我赶紧跑到州里告发，乘醉抓获他们，一审问就认罪伏法，抢去的财物都收回，全部给母亲。然后请求归依释教，拜洪州天宫寺比丘尼洞微为师，就是过去教过我的啊。妙寂是一女子啊，赤诚复仇，上天也不阻拦。于是用梦寐的话，从君子那里弄明白，与那仇人，能够不共戴天，粉身碎骨，怎么回报您的恩？寺院没有别的，只有虔诚敬佛，作为报效罢了。”李很惊异，于是为她作传记。大和庚戌年，陇西的李复言游历巴南，与进士沈田在蓬州相遇。沈因此谈到奇事，拿传记出来看，李浏览一遍就能记下来。写志怪时，就编在这里了。（《续幽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