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连接着古代与当代,连接着中国与外国;近现代又具有浓郁的政治色彩,很多内容曾被遮蔽、也被挖掘、并反复讨论。近现代史与我们当今的生活密切相连。想要深入了解现代中国的一切,就必须了解近代历史的发展。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近年来不仅恢复了近代文学室的建制,而且其他研究室都有学者专门研究近现代文学。很多年前,《文学评论》《文学遗产》杂志就把近现代文学研究作为组稿的重点。中华文学史史料学会还与中国现代文化研究会有很多交叉重合,就是想把近现代文化研究推向深入,结出硕果。《中国近现代稀见史料丛刊》就是其中的成果之一。这套丛刊是由我的两位年轻同事张剑与张晖(我常常称他们为文学所很有学术潜力的“二张”)发凡起例,并列入了中华文学史料学学会重大规划项目。
过去,学界的研究多关注大家名家、关注重要作品,这当然很重要。毕竟,文化的主流都是通过这些大家、名著体现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细节去支撑,这种主流文化终究会显得干枯乏味,缺乏历史感。从这套丛书看,所谓“稀见”,编者更加注重日记和杂著。这些作品,个人化、私人化色彩比较浓重,可以从若干不同的侧面反映时代的浪花,隐含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文学遗产》常常会在来稿中,不经意地发现很多有价值的史料,会给学术研究带来意外的收获,也给我们读者带来惊异。
我们知道,就史料谈史料没有多少意义,但是学术研究如果没有史料支撑,就不能称为学术研究,很多所谓的研究成果,只能说是学术创作,它的基本特征就是脱离史料去探究史实。傅斯年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中说:“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利用自然科学供给我们的一切工具,整理一切可达着的史料。”他从三个方面论述了史料的价值:(一)凡能直接研究材料,便进步,凡间接地研究前人所研究或前人所创造之系统,而不繁丰细密的参照所包含的事实,便退步。(二)凡一种学问能扩张他所研究的材料便进步,不能的便退步。(三)凡一种学问能扩充他作研究时应用的工具的,则进步,不能的,退步。“总而言之,我们不是读书的人,我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这些话也可能有些过犹不及,但是在学术研究上强调史料的价值,永远不会过时。我甚至说过一句话:“谁绕开史料,学术界将来一定会绕开他。”
当然,史料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这里牵涉到一个史料与史识的问题,胡厚宣先生对此有过很好的比喻。他说,如果说史料是建筑材料的话,史识就是建筑构图。没有材料,再好的图纸也盖不成房子。当然,没有图纸,再好的材料也只是材料。我已故的同事张晖曾编过一本介绍黄侃学术的《量守庐学记续编》。他在后记里提出了一个很有学术意趣的话题:即学术研究是贵在发明,还是贵在发现?黄侃主张贵在发明。他对十三经的注和疏都非常熟悉,常常会在寻常材料中发现不寻常的内容,提出独到的见解。在他眼中,王国维似乎更重在发现。今天,我们硬要区分发明、发现的孰是孰非,也许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学术既要贵在发明,更要贵在发现。王国维说“新学问大都由于新发现”,但是这种发现绝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是建立在大量的史料基础上得出来的。这一点,已经被学术史反复证明,几乎没有异议。
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近现代稀见史料丛刊》的出版,不仅仅是对近现代史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更重要的是,这套书出版对于扭转当代浮华不实的学术风气,也具有重大的推进意义。我想,我的这些想法不仅仅属于我个人,也属于我们这个学术群体,已经是一种学术上的共识。
《中国近现代稀见史料丛刊》张剑等主编凤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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