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疯癫的A兵者 @徐成 邀
@泪痕春雨 大师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废话,无非卖的历史虚无主义膏药,末了也没回答这个问题,更没闹明白史官的职责所在,真可谓下笔千言,离题万里。
关于史官制度的由来,按《史通》,作为史官的刘知几夫子自道,说得非常明白。
盖史之建官,其来尚矣。昔轩辕氏受命,仓颉、沮诵实居其职。至于三代,其数渐繁。案《周官》、《礼记》,有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左史、右史之名。太史掌国之六典,小史掌邦国之志,内史掌书王命,外史掌书使乎四方,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曲礼》曰:"史载笔,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大戴礼》曰:"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则有司过之史。"《韩诗外传》云:"据法守职而不敢为非者,太史令也。"斯则史官之作,肇自黄帝,备于周室,名目既多,职务咸异。至于诸侯列国亦各有史官,求其位号,一同王者。
以古人的见解,史官制度上溯黄帝。当然,轩辕作为百业之祖,要背所有的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至少在商朝,史官已有雏形,至西周已臻成熟,刨去占卜观象之类的勾当,单就记录历史而论,则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诸侯王者动辄记述。
至战国,不仅有国史,甚至有大夫之家亦置史,一点都不避讳写黑材料:
降及战国,史氏无废。盖赵鞅,晋之一大夫尔,有直臣书过,操简笔于门下。田文,齐之一公子尔,每坐对宾客,侍史记于屏风。至若秦、赵二主渑池交会,各命其御史书某年某月鼓瑟、鼓缶。此则《春秋》"君举必书"之义也。
为什么渑池之会蔺相如要为了赵王鼓瑟之事找秦王拼命?就因为“君举必书”,这些黑材料要流传千古,千古下的读者又不都是泪大师之流,那是要当真的,故此不得不搏。
泪大师拍脑壳黑武帝破坏史官制度,可搞笑的是,史官地位登峰造极之时,恰恰在汉武帝一朝:
汉兴之世,武帝又置太史公位在丞相上,以司马谈为之。汉法,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叙事如《春秋》。及谈卒,子迁嗣。迁卒,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公文书而已。
太史公位在丞相上,掌握了汉帝国赋税等重要信息的第一手资料,这也是司马谈着手编撰《史记》的基础。至于司马迁遭遇腐刑,完全是为李陵求情所致的政治牵连,与修史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泪大师想当然尔,无非又是不读书之过。汉武帝朝,甭说太史,丞相有几个善终的,难不成说明丞相也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有意思的是,武帝还真看过《史记》,捎带还暴走了:
司马迁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过,武帝怒而削去之。
以武帝的脾气,不但本人惨遭司马迁面骂,连他爹都没放过,如此奇耻大辱,他老人家拍桌子骂娘暴走完了也就是删掉《景帝本纪》及《今上本纪》了事(后人补了这两篇,故风格与全书不搭)。看看今本《史记》,给武帝捎带老刘家祖宗上眼药的可不仅仅是这两篇本纪,如果武帝对于历史记载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态度,一共没几个副本的《史记》还能留下只言片语么?
帝王之所以设立史官制度,主要意图在于以史为鉴,便利自家后人吸取经验教训,至于威胁,要看怎么说了,若国史写两篇黑料,皇帝老儿就能倒了台,那这位子也忒脆了点。更何况,除去国史,民间修史亦蔚然成风。如三国时期曹魏和东吴都修有官史,末了陈寿整合为《三国志》,到了裴松之这儿,感觉料不够,博引群书注释《三国志》,字数几乎与正文齐平,陈寿碍于晋代官方立场隐瞒的弑杀曹髦等黑料统统被抖落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问题?
其一,统治者设立史官制度建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留下经验教训,以供本家族统治者汲取,更是为了束缚后世统治者,说白了就是适度“威胁”,以免其恣意妄为,危害本家族统治。
帝王以制度约束后继者,这一点都不稀奇,诸如尚书台的“封驳”诏书权力等。秉笔直书令乱臣贼子惧,也是让不肖子孙惧,这种“威胁”吼不吼啊?
其二,史官制度已形成历史传统,成为国家固定机构,其废立不以统治者意志为转移。譬如蜀汉并未废除史官制度,只是可能不设记言记事之史,就打成历史公案,责任扯皮到现在。
其三,史官秉笔直书是执业操守,在不涉及王朝根本利益的问题上可以做到基本公正,否则将面临舆论压力。《史通》中专辟有《直书》、《曲笔》两篇,刘知几在歌颂正面典型之时,也把缺德同行骂了个狗血淋头,譬如陈寿同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就被骂作记言之奸贼,载笔之凶人,虽肆诸市朝,投畀豺虎可也。
其四,中国的文化人有修史传统,除去国史,野史更蔚为大观。因此,即便国史有所隐晦,通过考据相关史料,也可以对历史事实的来龙去脉得到相对客观的了解。这方面的学问统称为【史料学】。除非搞大规模文化毁灭,否则掩盖历史基本不可能,而干这行的无非一个秦始皇,付出的代价是二世而亡,捎带落下个暴秦的名声,被臭骂了两千多年。及至我大清,乾隆也想效法,可惜偷偷摸摸当婊子立牌坊,又有日本、朝鲜等史料保存渠道插刀,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导致了什么问题呢?譬如司马家辛辛苦苦掩盖篡魏,末了《魏略》等野史就能让他漏了老底,李世民制造夺位法统,一本《大唐创业起居注》就让后人顺利扒皮。因此,以为拿住了史官,就可以想怎么打扮历史就怎么打扮历史,这是无知,是幼稚,是病,得治。
现存的正史,刨去直接开骂当朝的太史公,基本都是后朝修前朝历史,鸠合前朝国史、野史,乃至奏章、文书等原始史料所成,刨去涉及本朝部分,较少有屁股坐歪问题,即便坐歪了,更有后人在后头。至于如何斟酌史料,厘清史实,推荐阅读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中国古代史史料学》。
至于自家不读书,脑洞补,要掩饰无知只能搞虚无主义,末了还为了遮羞而诬及先贤,我就一个字评价: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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