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中,“武功秘笈”是十分神奇的一个东西,得到的人就能称霸武林,甚至是占有天下。所以,争抢武功秘笈也成了武林人士奋斗不懈的目标。这些 “武功秘笈”到底是什么?相信很多人都会对这个问题产生兴趣。其实这些所谓的“武功秘笈”,就是各种武术著作,因为在古代,书籍的流传有限,一般人很难看到;或者是著作者、收藏者珍为秘宝,不愿意将其传播出去,才会造成各种传说的流行,以至哄抢。如作为少林绝学的《易筋经》,在武侠小说中出现的频次很高,似乎很神秘,但其实只是一种养生保健的功法。在信息爆炸的当今社会,知识传播得很容易,这些“秘笈”也渐渐失去了神秘的色彩。著作与收藏这些“秘笈”的人,甚至争相出版,吸引人们阅读。
而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是,在某些学科,“秘笈”或者“秘本”的书籍,仍然得到一些人的吹捧。如近年来,我们不时能看到某某御医珍本、某某中医抄本被估价几个亿的新闻,这不禁让人反思这背后的原因。与武术著作不同,中医在当今社会仍是实用性非常强的一门学科,所谓的中医秘笈得到鼓吹,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另外,这也与中医部分人比较保守有关。家传医学、地方医学流派等山头林立,各守家珍,宁愿家藏的医书古籍被虫蚀蛀毁,也不愿意捐献出来供人研究。
当然,这背后的原因也并非如此简单,比较保守的人也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大多数中医学者或临床医生,还是很开明的。早在清末和民国初年,就有不少中医学者致力于收集流传较少的中医著作,尤其是内容好而未能出版的中医稿抄本,整理出版为大部头的丛书,以贻后人。如清代的陈修园、王孟英,民国时期的裘吉生、曹炳章等,都为中医古籍文献的流传保存,作出了巨大贡献。
中医著作与武术著作的不同之处,还有一点是数量上的差异。中医著作在古籍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中,只是子部中的一个小类,流传于世的著作数量,虽比不上经部、史部和集部著作之多,但也不少。《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是目前收载中医古籍著作数量最多的目录类著作,共收载1949年以前的中医著作13455种。但这只是统计了全国150家图书馆的收藏数量,而且据相关学者研究,还存在统计不全、有较多遗漏的现象,故全国现存中医古籍著作的总数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那么,有一两本著作时代较早,不为人知的中医古籍流传出来,被某些人当作“秘笈”吹捧,就不值得惊讶了。
人都有猎奇心理,相较于躺在图书馆和博物馆中“吃灰”的中医古籍,人们似乎更愿意一睹那些收藏于民间、尚不为人知的中医著作的“芳容”。所以,搜求中医古籍秘本,也一直是中医学者不懈努力的研究方向。这在民国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也是因为那时候中医学者能看到的古籍著作不如现在多,而现在之所以能看到这么多的中医古籍著作,也全赖当时学者的努力搜求。在民国时期的中医类期刊上,我们往往能看到一些搜求中医著作的广告,许以重金。这样的情况下,就会有一些人出于贪利的目的,故意伪造中医古籍,或者以次充好,瞒天过海。有些伪造的水平较高,甚至连著名学者也被欺瞒。
如裘吉生、曹炳章等,都受过这样的欺瞒。《三三医书》和《中国医学大成》中,都收载刻印了一些伪书,被后来的学者指摘出来。如沈仲圭先生曾发现收载 在《中国医学大成》中,题为何嗣宗著的《何氏虚劳心传》,就是一部伪书。这部书90%以上的内容,都与《医镜》卷十二《证方发明四·虚劳门》雷同。何嗣宗为青浦何氏中的著名医家,《医镜》的作者顾靖远虽曾担任过御医,但名头不如何嗣宗大,于是就有人把他的书改头换面,充作何氏的著作。沈先生的辨伪文章发表于《神州国医学报》第五卷第九期(1937年5月发行),一些现代学者未能见到,竟还将《何氏虚劳心传》当成何嗣宗的代表著作来研究,就很不妥当了。
《三三医书》中的伪书就更多了,甚至可能存在中医学者“专业造假”的现象。如《三三医书》中收录的《证治心传》,作者为明代著名医家袁班,书前有史可法序、赵观澜评述,内容很为后来的学者称道。而经现代学者肖毅、黄作阵考察,这本书的作者、序言及评述者都有问题,应是有人用时代较晚的一部书,冒充了袁班的著作。《三三医书》中收录的另一本书,题作明代御医盛寅著的《医经秘旨》,现代学者吴锦洪发现,其实是袭自康熙间歙县名医江之兰的《医津一筏》。研究者朱传磊等比较了《三三医书》中收载的这两部伪书,发现都与裘吉生称为“社友”的徐石生有关。徐石生,字树荣,担任过《绍兴医药学报》的编辑,在民国时期的中医期刊上,发表有不少研究文章,如《废止五行生克问题之正确解决》《内伤外感验舌异同中西合参说》等,也称得上是研究中医学术的一个学者。《三三医书》中收录了不少由他售出的医书,而且在这些书的提要中,裘吉生也都写有“重金”“重值兑得”等字样,可见是花了不少钱。现在看来,可能正是因为徐石生熟悉中医古籍,所以经他伪造的著作,连裘吉生 都没能辨别出来。
对中医伪书研究,曾在民国时期掀起一阵热潮,代表性的学者如卫原、谢诵穆等,都有不少研究成果。且对中医伪书辨别规律和价值判定等也形成了一些标准。但只要还有鼓吹中医“秘笈”的现象存在,这项工作就远未完成,当今的中医学者仍有很大研究空间。
★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 于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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