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蕙兰中西结合造型
“蕙兰,你一定要嫁给顾维钧。别像我这样,找了一个凡庸之辈做丈夫。你想想,你将成为‘马丹’顾维钧,旁人要称你为‘高贵的夫人’。”
在巴黎的那一天,黄蕙兰出乎意料地从姐姐黄琮兰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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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多年她才明白,姐姐召她回巴黎的真正目的就是这场相亲局。
外交界的正式语言是法语,“马丹”是对外交官妻子的称呼。
普通人对于赫赫有名的外交官顾维钧的青睐,谁会不心动呢?可她不是普通人。
黄蕙兰便是南阳富商黄仲涵与正妻魏明娘的第二个女儿,出生于爪哇(即印度尼西亚),是当时中国城内第一号美女。
黄蕙兰
作为“糖业大王”的嫡生爱女,黄蕙兰从小锦衣玉食、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依傍于黄家富可敌国的财富,她也因此有着属于富人的“坏毛病”。
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但黄蕙兰天性聪颖,十几岁便能说六种语言,音乐、舞蹈、美术无不涉猎。
到了十七八岁,她已经成为了亭亭玉立、端庄得体的千金大小姐。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顾维钧作为中国外交和谈代表团成员参加巴黎和会。
顾维钧是中国外交史上最年轻的使节,曾经在中日关于“二十一条约”交涉中有过出人的表现。
青年顾维钧
此时的顾维钧已经历了两次婚姻,前妻在1918年病故他乡,留下两个孩子。
32岁的顾维钧因妻子去世不到一年,暂时未想过续弦一事,但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久他便有了心动的机会。
一天,顾维钧应邀去当年上海圣约翰的老同学简崇涵的巴黎家中做客,无意间在一架钢琴上看到了一张照片,一下子便被照片上的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正是黄蕙兰,而黄蕙兰的姐姐黄琮兰便是简崇涵的妻子。于是顾维钧很快便把自己爱慕的想法告诉了同窗夫妇,他想见见这位女孩。
黄蕙兰
黄琮兰结婚以后便知道,丈夫虽出生书香门第,却不能与这些外交官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黄琮兰决定促成妹妹蕙兰和这位外交家的结合,以此来树立自己在国际上的地位。
于是黄琮兰很快便写信给母亲。
“马上来,因为代表团很快就要走了,整个晚上他不断地去看蕙兰的照片,我深信他爱上她了,如果他能娶她,那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当时的黄蕙兰和母亲住在意大利,一天,母亲突然收拾行李,告诉她说意大利已经住够了,想去巴黎。
黄蕙兰听这话是反对的,她还没有见过意大利的好多地方,并且她在意大利过得很开心。谁会愿意离开让人愉悦感到自由的地方呢?
黄蕙兰和玛丽王后(中)
母亲最后承认说有一个原因,巴黎有一个男人见了她的照片后,想见她。黄蕙兰对此并不感兴趣,但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最后便同意前往巴黎。
当时见过世面的黄蕙兰对中国来的顾维钧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理着老式的平头,身上穿着在美国买的成衣,与平日里她的追求者相比相去甚远。
在黄蕙兰自传《没有不散的筵席》中,她这样写到:在我了解到他既不会跳舞,也不会骑马,甚至不会开汽车之后,我断定此人不值得我注意。
当时的黄蕙兰,风靡上流时尚圈,每次在舞会上她必定跳舞,她喜欢跳舞,也爱骑马,人总是会被有相同爱好的人吸引。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黄蕙兰旗袍
相反顾维钧对黄蕙兰十分钟意。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并不使劲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而是不断去了解黄蕙兰的生活,让自己迎合她的日常。
对于这样的追求方式很多女孩都会心动。不久黄蕙兰便开始陶醉了。
顾维钧借助外交团第二代表的身份,邀请黄蕙兰乘坐由法国政府提供的配有司机的轿车;带黄蕙兰在由政府保留的国事包箱中看歌剧。
黄蕙兰出生便万贯家财,轿车和司机以及歌剧对于黄蕙兰来说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富贵二字,后面跟着“贵”。
顾维钧带给黄蕙兰的是外交官的特权,是由法国政府提供的,不管她的爸爸用多少钱都换不了的。
这让黄蕙兰心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权贵带来的满足感。
顾维钧、黄蕙兰夫妇和外交家王宠惠(左)合影
顾维钧为了追求黄蕙兰,花费了很多时间,找了她好几次,一次甚至涉足去了美容院,这是完全不得体的,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去这种地方。
这也让黄蕙兰体会到他娶她的决心。
顾维钧追求她的策略之一就是引她去看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象征着权贵的、包括白金汉宫以及爱丽舍宫的世界,是黄蕙兰无法用金钱企及的世界。
“我到那些地方进行国事活动时,我的妻子是和我一起收到邀请的”
“可是你的妻子已经去世了。”
“是啊,我的两个孩子需要一位母亲。”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娶我?”
“是的,我希望如此,我盼望你也愿意。”
这是顾维钧告白黄蕙兰的对话,在对话中他们都未提到爱,就像后来他们的婚姻中始终缺少了爱情的身影。
顾维钧和黄蕙兰
黄蕙兰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因为她面对这样的顾维钧,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思。
黄蕙兰的母亲对顾维钧印象颇好,他具备了妈妈对理想女婿的各种条件。
在后来的一些日子里,尽管母亲对黄蕙兰的某些行为产生厌烦,但她依旧宠爱顾维钧。
当时的蕙兰父母因为婚后的隔阂,已分居多年,黄蕙兰则跟着母亲过活。巴黎的消息传到了蕙兰父亲的耳中,父亲对此是反对的。
爱女心切,人之常情。父亲从她小时候起便会对蕙兰身边的异性开展调查。
黄蕙兰是个孝顺的人,加上母亲和姐姐在其中的逢源,最后黄蕙兰还是嫁给了顾维钧。
那时顾维钧31岁,黄蕙兰27岁。
顾维钧和黄蕙兰
老年的黄蕙兰在追忆起与顾维钧的婚事时,和老友颇为感慨地谈及当时父母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父亲反对她嫁给顾维钧,原因有三,一是顾穷,没有钱;二是他已经结婚两次;三是他已有两个小孩。因此女儿结婚时,父亲未去参加婚礼。
母亲喜欢在公共场合显露自己是顾维钧的岳母,并为有这样的乘龙快婿而感到自豪。
婚后,黄蕙兰一直努力做好一个中国式贤妻良母的角色,顾维钧也会尊重黄蕙兰的意见,并很快理解。
黄蕙兰喜欢骑马,顾维钧虽然没有学过马术,但也渐渐对马有了兴趣;黄蕙兰希望他尝试开汽车,顾维钧一次开着试了一圈后掉到了沟里。
可见,婚姻的刚开始都是美好而甜蜜的。
黄蕙兰
婚后,顾维钧凭借着妻子的雄厚实力,事业上平步青云。在他外交项目缺乏资金的时候,黄蕙兰会自掏腰包帮助顾维钧。
但是,一个有志向的男人,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妻子的财物呢?顾维钧不免会生出些自卑感。
顾维钧曾劝阻黄蕙兰生活上需拮据些,只为了不让她招摇,风头盖过自己。
但是黄蕙兰从小花钱如流水,并且她并觉得,对于外交官,生活总是需要表现的体面些,好让洋人不看轻自己。
因为出身悬殊,顾维钧对黄蕙兰的金钱观是不理解的。他一边鄙夷黄蕙兰大手大脚的花钱,一边又享受着她带来的财富。
为此两人之间的嫌隙不断加深,终是走向了婚姻尽头。
顾维钧
人总是喜欢假设,好似这样便可以得到慰藉。
老年黄蕙兰在她的自传中回忆,如果她不是一个大富翁的继承人,那么她和顾维钧的婚姻也许会好很多。
但终究人生不能重来,这一世她注定是不寻常女人。
经商致富的黄仲涵是一位具有强烈民族主义思想的爱国华侨,在家族管理中非常重视礼数尊卑。
从小生活在国外,看惯了西方人随性不拘小节的亲脸习俗,但是黄蕙兰始终遵循着中国人的道德标准。
黄蕙兰身上有一种中国人的傲气,她不管走到哪里,向世界展示的都是中国人不只是贫穷矮小的。
当时的国际,外国人对中国人的态度是鄙夷的,“弱国无外交”,可弱国也有像顾维钧这样的外交奇才,像黄仲涵这样的爱国富商。
顾维钧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不久,在一次宴会上,一位法国外交官轻佻地对黄蕙兰说:“我认为中国人是可爱的——个子矮小,弯着腰趿拉着脚走路,而夫人则用缠过的小脚蹒跚而行。”
黄蕙兰反驳道:“我丈夫像苦力一样趿拉着脚走路吗?我是不是一个缠足的小玩偶?”
可见父亲在童年对黄蕙兰的教养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黄蕙兰还曾帮助上万名身患疾病困在印度支那的中国军人返回台湾。
后来为了应付风云多变的复杂局势,黄蕙兰长期与顾维钧分居两地。
国内外战乱不断,黄蕙兰及黄家的财富在此期间不断流失,她也渐渐地从以往花钱大手大脚变得节约起来。
顾维钧参与外交会议
而外交家在烽火岁月里则能大展宏图。顾维钧的政治地位也在不断高升。
黄蕙兰在自传里回忆,过去她并不认为丈夫有狂妄自大的缺点。在伦敦时,他举止文雅,一贯循规蹈矩。
而到了美国以后,顾维钧身兼驻华盛顿大使和联合国安理会代表。
双重重要职务让顾维钧以大人物自居起来,他变得盛气凌人,让黄蕙兰难以忍受。
按照中国外交界内部认识的说法,任何人第一次访问一个中国驻外大使馆或者公使馆,就会见到以为年纪和她丈夫相仿的外交官夫人。
第二次再去访问时,发现外交官夫人的年纪要比她的丈夫年轻20岁或30岁。
顾维钧也不例外。后来他爱上了同在联合国工作,担任礼宾司官员的严幼韵。
严幼韵
黄蕙兰无法忍受丈夫的婚内公然出轨行为。
在黄蕙兰的自述里,她没有提及“严幼韵”,一直称呼她为那个女人。
肯定地说,我们无法洞察未来,尤其年轻时无法预见我们将来的命运,是一种福气。
黄蕙兰相信灵异事件。她曾多次做梦预见未来未发生之事,她认为梦中事物皆有所指。
一晚,黄蕙兰梦见自己坐在花园门口,花园中有几条狗,一个燃烧的火球突然从楼梯间滚下,擦身而过却没有伤到自己。
第二天早上,顾维钧突然告诉她,他被召回台湾。黄蕙兰知道他的大使任职即将结束。
从台湾回到美国时,顾维钧告诉她他已卸去一身职务。
因此,黄蕙兰认为,那个梦预示着大难临头,顾维钧在劫难难逃,也让黄蕙兰险遭不测。
黄蕙兰
而他们的婚姻早已不再如初,黄蕙兰始终觉得这段感情中缺少什么,后来她才明白是爱情。
当时顾维钧已心系严幼韵,晚年遇上的所谓是爱情。顾维钧向黄蕙兰提出离婚。
在1959年,顾维钧卸任的第三年,他们离婚了。
顾维钧娶了严幼韵。
39年的婚姻,就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游戏。
黄蕙兰在《没有不散的筵席》中多次写到她并不赞成离婚。她曾说,她不主张离婚,除非做妻子的自己要求这样。
她确信只要她活着,她的儿子们谁也不会离婚。
黄蕙兰离开顾维钧以后,住在纽约的一套公寓里。
没有了父母的疼爱,失去了金钱的荫蔽,最后再失去丈夫的依靠。黄蕙兰的晚年好似凄惨。
黄蕙兰接待外宾
在做外交官夫人的时候,黄蕙兰能安排数千人的招待会。可是离婚后她却不会做最简单的家务。
身边没有人照顾她,陪伴她的只有那个梦里的她的那几条小狗。她曾亲切地称它们为她晚年的孩子。
从万贯家财终于散尽后,终于学会了寻常百姓的买菜做饭和自食其力,倒也是体会了另一番生命滋味。
神坛跌落人间的生活总是艰辛的。但黄蕙兰身边也有人对她是友善的,使她看到了生活中的一小束光。
在独居的日子里,她曾经历过抢劫,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不是强盗抢走了珍宝,而是他们对她动手的经历。
一个从前那样高贵的人怎会忍受得了被几个陌生人制服?
黄蕙兰确信他们只是为了金银财宝,只要不反抗便不会伤害她,所以她并不害怕。
黄蕙兰和她的狗
曾经一位妇人拦住黄蕙兰问是否是顾维钧的夫人。她说:“我记得您当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衣服时常变换。不过现在……”
回到家后的黄蕙兰情绪非常低沉。岁月在总是会给人带来细微又可观的变化。
她知道,如今她不是外交官夫人,她不再享有特权。
人活着可以没有妻子或丈夫,但人不能没有朋友独活。
黄蕙兰很幸运,她结交了很多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她也不断的听到年轻时的旧友已故的消息。
黄蕙兰凭借自己的人生经历,靠街头演讲维持自己的生计,不断结交新的年轻朋友,从而在其中得到一些快慰。
黄蕙兰
在姐姐黄琮兰去世的葬礼上,顾维钧意外参与主持。黄蕙兰不清楚他是否自愿,但得体的是他并没有带上严幼韵前来。
最后,黄蕙兰死在了她100岁生日当天,好像她梦见过预兆自己即将离开的梦一样,那天她把一切都打理的有条有序,安安静静地结束了她的一生。
她的那些狗在她晚年的时光里,以不同的方式给以她忠诚和欢乐。
顾维钧在晚年回忆他的四段婚姻中这样评价:第一任妻子张润娥是主命,第二任妻子唐宝玥主贵,第三任妻子主富,第四任妻子则主爱!
但愿黄蕙兰并没有看见过这段话。她认为顾维钧是爱过她的,至少他们见面以后的几年中,他们是有爱的。
黄蕙兰看待当初顾维钧的追求,她并不认为顾维钧是为了她的钱财,而是真的喜欢她。
但最终他还是爱上了别人。
从一张照片的一见钟情,到后来把所谓的爱情放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从一开始黄蕙兰的家缠万贯,到后来的无依无靠,顾维钧彻底改变了黄蕙兰的一生。
可是,正如上面所提到的,黄蕙兰终究是在当时的中国道德标准影响下长大的孩子。她心底并不承认自己与丈夫的离婚。
顾维钧
即使最后她并未在顾维钧身上享受到爱情。
黄蕙兰在美国逝世后,人们在她的家中发现了满墙的照片,上面是她和顾维钧当年在各国出访的照片。
可见黄蕙兰从未否认过顾维钧带给她的权贵与荣耀,也从未否认过他的才华与成就。
“我的丈夫是新一代的外交家,他是一位有理想的知识分子。”
黄蕙兰在《没有不散的筵席》中这样回忆顾维钧。
黄蕙兰的好朋友爱琳·柯则博在多年以后评论顾维钧作袁世凯英文秘书的时候,他的庄重和自信的言谈举止使人有清新之感。
到最后黄蕙兰都以顾夫人自居,就像一开始她的母亲一样,以外交官顾维钧的夫人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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