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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康》?中国小康网记者 周宇

站在湖州市德清县新市镇最热闹的中心广场，“拉煤老人”陆松芳雕像旁刻着他一生信奉的八个字“树要根好，人要心好”。15年前汶川地震后，陆松芳第一时间捐出了1.1万元存款，这是他弯腰拉50万斤煤攒下的积蓄。疫情期间，陆松芳又捐出2万元，此时的他已经拉不动煤饼了，钱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养老补贴。今年1月，老人安详离世，当地人为他树起了雕像。

图：“拉煤老人”陆松芳雕像

我们可以为无形的精神力量去塑造有形的雕塑，但是如何去描述富有的精神状态？“要讲清楚什么是精神富有是很难的，但这不能阻碍推动精神富有的路径探索。”5月15日，聚焦精神富有市域探索的理论研讨会在浙江湖州举行，中央党校原副校长、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咨询委员李君如用一个坐标系向大家阐述如何从物质贫乏、精神贫乏的起点，走向物质富足、精神富有的终点。

第一种路径是从“物质贫乏、精神贫乏”的起点走向“物质富足、精神贫乏”再走向“物质富足、精神富有”的终点，这是一种先抓物质再抓精神的路径，但因发展过程中缺乏精神支撑，可能遭遇很多曲折；第二种路径是从起点走向“物质贫乏、精神富有”再走向终点，这是一种先抓精神再抓物质的路径，短期内可能有进展，但是由于缺乏物质基础，长期很难持久。因此，最佳实现路径是在物质富足和精神富有相互协调、相互促进中，经过纵横坐标的交汇处直接到达终点。

在他看来，均衡协调的湖州，恰恰就走在这最佳路径上。

追求均衡——贯通历史与现实

湖州，自古以来就追求一种物质与精神的“均衡感”。

奔腾不息的苕溪、烟波浩渺的太湖、贯穿南北的大运河造就了这片江南富庶之地。湖州有多富庶？古人是这样描述的：土产之多莫过于我郡，衣者有丝、绵、绸、绫、纱、布以及包头巾、手帕等；杂用者有笔、镜、羽扇、竹器：食者有茶、笋、鱼、菱。其丝之行，于两广外洋及江宁、苏、浙三织造，岁亦不下数百万……至于茶、笋，鱼、菱诸商辐辏，岁亦不下百万”。

只是衣食无忧的物质富足就够了吗？湖州所在的北纬30度，因孕育了四大文明古国而被赋予神秘色彩。湖州当然也不会让世界失望：这里是“丝之源”，钱山漾遗址出土了世界上迄今为止最早的家蚕丝织品；这里是“瓷之源”，“德清窑”是我国最早最重要的黑瓷产地；这里是“茶之源”，茶圣陆羽隐居苕溪写下《茶经》；这里是“笔之源”，湖笔与徽墨、宣纸、端砚并称“文房四宝”。丝、瓷、茶、笔，无一不折射出历史上湖州人丰满的精神世界，又给予湖州更大的经济回报。

物质与精神的“均衡感”贯通湖州的历史与现实。

宋代胡瑗创立的湖学强调“明体达用”，是一种经义治事的“均衡感”。他创立的“分斋教学”打破了陈规旧习，把水利、算术、兵学等使用自然科学纳入官学教学体系，使得宋代以后湖州科举士子懂经济、通刑律、知兵法、精水利，涌现出水利专家潘季驯、火器专家茅元仪、法学泰斗沈家本等杰出人才。

以“四象八牛七十二条金黄狗”为代表的近代湖商，是一种义利并举的“均衡感”。他们不仅书写了富甲一方的传奇，而且兴办了大量文化事业。

十年来，陆续承接了两百多项省级以上改革试点的湖州市德清县，是一种县域发展势能与百姓向上向善的“均衡感”。在稳坐全国百强县的德清，从农民马福建自发拿出1万元设立“孝敬父母”奖至今，“百姓设奖奖百姓”已经持续26年，各类奖项已达81个。

湖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申中华进一步分析说，湖州的这种物质与精神的“均衡感”体现在五组关系中。第一是“有形”和“无形”，比如“家风贷”把无形的家风建设转变为有形的信贷资产。第二是“广需求”和“准供给”，“政府端菜”和“群众点菜”一个都不能少，比如长兴县探索“政府+公司+农户”社会化运营文化礼堂就是用符合市场规律的方式为百姓提供更好的文化供给。第三是“千篇”和“一律”，找到具有湖州辨识度的文化力量，比如生态文明实践转化为湖州百姓的信仰和自觉行为。第四是“天际线”与“地平线”，模范典型撑起“天际线”，草根群像拼成“地平线”。第五是“单点突破”与“全面开花”，比如通过“最美湖州人”品牌、“好人有好报”基金、“绿色低碳生活指数”等长效化机制探索去礼遇、激励每一个个体。

“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小康》杂志社副社长赖惠能在参加精神富有市域探索研讨会小组讨论时分享说，推动精神富有格外考验政府如何有为，湖州通过文脉的传承教育、教化等内化于心；通过指数、标准、机制等方式外化于行，在这种内外均衡中找到了地方政府的发力点和操作方法。

生态信仰——完整精神世界

“物质富足、精神富有、美丽富集。”在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副院长林建华看来，湖州不止是处理好了物质与精神间的均衡发展，更具湖州特色的是在物质、精神、生态三者之间的均衡协调。

“精神富有的湖州人是热爱自然、热爱环境，有生态使命的湖州人。”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浙江省文史馆馆长王永昌这样给湖州人画像。

的确，湖州人的精神世界有着浓郁的“生态味”。

“塘基上种桑、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走进湖州市南浔区，你会看到中国最集中、最大、保留最完整的传统桑基鱼塘，也是最古老的循环经济、生态经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儒家“天人合一”的“仁爱”生态伦理道德观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视线转向安吉县。2005年，安吉白茶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虫灾。一户茶农从40亩茶园里只采到70斤茶叶，不到正常年份产量的2%。谁知，来到市场一打开口袋，“嗡”地一声，黑刺粉虱蜂拥而出。一年白干了！瘫坐在地上的茶农让溪龙乡农技推广员钱义荣心如刀割。

凭着多年的实践经验和丰富的理论知识，钱义荣判断此次病虫害的暴发与滥用农药化肥有关，正是因为施了过多农药，让蜘蛛、飞鸟、青蛙这些黑刺粉虱的天敌们遭遇了灭顶之灾，给黑刺粉虱带来了绝佳的繁殖空间，最终酿成了虫害。

不顾家人的反对，他拿出自家茶园做破坏性对比试验，最终形成了一套防治白茶虫害的生态种植方法，一年20次用药降至2-3次，产量反而提升了30%。如今溪龙乡的万亩茶园虽有近30年茶龄，但依然高产高值。

尊重自然、探究科学，生态文明之所以能在湖州百姓精神世界所占据的分量越来越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信仰得到了有效的物质转化。就像生态种植下的安吉白茶直接带动农民人均增收8800元一样，对绿水青山的敬仰和生产方式的绿色转型，让更多百姓在乡村旅游、家庭农场、咖啡馆、茶室等经济业态中富了口袋。2022年，湖州城乡收入比缩小至1.61:1。城乡的均衡，乡风文明的比较优势让湖州于全国率先、全省首个获得市县两级全国文明城市“满堂红”。

自然生态给予湖州人物质财富的同时，还在输出哲学财富，影响着更多来到这片绿水青山间的人，尤其是青年人。

去年，有473位平均年龄31岁的数字游民来到溪龙乡的“数字游民公社”，很多年轻人是第一次长期生活在乡村。“山头的风，吹散了我心中的霾。”我们无法去衡量游民口中，乡村自然生态对于缓解精神内耗所起到的作用。正如来自上海的“余村全球合伙人”张赟所感叹，“湖州的乡村，完整了我的人生。”

图：余村夜间电影

创设指数——画像精神富有的人

“大家印象中的湖州人温润儒雅，其实湖州人骨子里始终有着敢为人先的血性和刚性。”湖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社科联主席谢占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说。

赵孟頫开创了中国古代士大夫文人画派；吴昌硕引领近代海派文化艺术流派；沈家本引进西法、推进中国法律现代化；钱玄同致力于文字改革，推行简体字、拼音、阿拉伯数字、标点符号；23位“两弹一星”元勋中就有三位湖州人，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湖州走出的“两院”院士有42位。

改革开放以来，湖州人更是敢闯敢干，织里“一根扁担两只包，大江南北全国跑”发展出了产业链完整的中国童装第一镇，2022年销售额超700亿元；南浔不出产任何木材，却发展成了全国最大的木地板生产中心；德清“无中生有”打造出地理信息小镇，已经聚集了400多家企业，成为全国地理信息业态最集中的区域；2021年，安吉在全国首创县级竹林碳汇收储交易平台，撬动了百亿资金；长兴在全国率先推出“河长制”，壮士断腕的魄力下换来了如今吉利“未来工厂”的落地和背后智能汽车及关键零部件产业链上50多家规上企业。

一切的背后是看不见的精神力量。在湖州看来，精神富有，不仅体现在对过去的传承，也体现在对未来的推动。精神力量推动社会进步，不仅体现在思想引领、道德滋养，也体现在脑力劳动、智力支持、成果转化上。“湖学”所蕴含的“理性、实证、求实、求真、探索”的科学精神，浸润着这方水土的湖州人用着从容务实的态度敢为天下先。伴随着不同时代的要求实干争先，适应时代之需的“奔跑者”“奋斗者”“贡献者”让湖州的精神富有，既见“精神”也见“人”。

是这样“创新”的人，坚持自主研发高空作业机械并进入全球三甲的鼎力机械董事长许树根；是这样“温暖”的人，帮助66个家庭找到了失散了几十年亲人的南浔区圆梦志愿者孙根才；是这样充满“干劲”的人，大学毕业后返乡工作用新技术为村里河流“治病”的王云峰；是这样“贴心”的人，值守湖州青少年心理健康热线，成功挽救4名欲轻生青少年的湖州心理咨询中心副主任吴佳元……

精神富有最终的落脚点在“人”。为了给这样的“人”画像，湖州率先探索建立的新时代最美湖州人指数，涵盖个人与国家关系、个人与自身关系、个人与他人关系、个人与历史关系、人的创新活力与未来发展关系、人与自然关系六大维度和49项二级指标，把推动精神富有落在了“如何实现”的实践方法论层面。

“精神富有的湖州探索就是在回答，实现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怎样精神富有的人。”正如湖州的“首席运营官”所说，支撑在湖州看见自然生态之美、历史人文之美、经济发展之美、开放自信之美、民生幸福之美、社会和谐之美、政治清明之美、干部勤廉之美、大众奋进之美的是“最中国”的党员干部、企业家和老百姓(603883)，是“最美丽”的湖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