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祖正的考试能力
宋希於
徐祖正像(撷自《燕大年刊(1929—1930)》,北平私立燕京大学学生会出版委员会年刊部编印,1930年版,第36页)
关于《兰生弟的日记》(北新书局1926年7月版)的作者、周作人的好友徐祖正(字耀辰)的学历,有一种说法,称他毕业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今京都大学)。
方纪生《〈骆驼草〉合订本序》有云:“徐先生号耀辰,日本京都大学卒业,是创造社早期的社员。郭沫若先生在写创造社史中,曾多次提到他。他在京大读书时,十分敬仰河上肇和厨川白村两教授,深受两人的影响。”(此文写于1981年3月19日,原收入《駱駝草(附駱駝)》,伊藤虎丸编,アジア出版1982年1月版;1982年5月1日又作较大修改,收入《从徐福到黄遵宪》,中国中日关系史研究会编,杨正光主编,时事出版社1985年12月版。今按修改本引录,见《从徐福到黄遵宪》第123—124页)方纪生和徐祖正是很熟识的朋友,又都是张中行所谓周氏遗命要通知死讯的挚友。
徐祖正的外甥李忠霖所写的《徐祖正教授逸闻数则》说:“在日本,进入大学之前必须读高等学堂,当时有名的,有第一高等学堂及第三高等学堂。耀辰舅考入了三高。在三高时期,由于努力学习,成绩斐然,毕业后,乃考入京都帝国大学外文系。系内有厨川白村等名教授。”(《昆山文史》第9辑,昆山市政协文史征集委员会编,1990年12月版,第11页)此文是徐的主要传记材料。
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里只淡淡地提到:“张徐二君乃是学英文学的,是厨川白村的学生……”(一五〇《东方文学系》,见《知堂回想录:药堂谈往〔手稿本〕》,Oxford University Press [China] Limited 2021年版,第350页)
日本文艺家欢迎周作人与徐祖正(撷自《青年界》第六卷第三号,1934年10月出版,卷首插页)
对徐氏留日事迹做详尽考察的,要数经志江的日文论文《中日国交断絶期における唯一の日本語·日本文学教授——徐祖正》(《日本経大論集》第42卷第1号,2012年12月出版,第22—44页)。据此文,徐祖正1912年到日本后,先入东京同文书院学习日语,1916年4月进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文科第三部学习英国文学,同专业高一级的张凤举对他的帮助很大。但1920年3月毕业后,徐祖正并没能追随张凤举进入京都帝国大学就读——经志江查询了相关年份的《京都帝国大学一览》,新生和毕业生名单里均没有徐祖正的名字——他只是在京都逗留了两年,于1922年回国,又由张凤举介绍到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书。
经志江的文献考察详实,但他说徐祖正没能读成京都帝大是因为1920年刚升任教授不久的厨川白村不巧被细菌感染了左脚被迫截肢,这听上去就有些牵强。我翻检厨川白村的生平材料,又发现他的不幸截肢明明发生在1915年,时间也没对上。而且1919年张凤举怎么就顺利入学了呢?说穿了,可能只是徐祖正自己没能考上京都帝大。
近来我又发现一篇关于民国初年中国留学生投考日本学校的材料。1948年10月18日上海《申报》的第6版《自由谈》上,载有祝枕江《忆达夫》一文,文中说:“我和达夫的认识,是在民二投考东京第一高校预科的那天。他的坐位正在我的前面,而在我后面的是徐祖正。结局在八九百名的考生中,取了三十二名。我和达夫都考取文科。”复按郁达夫《海上(自传之八)》(《人间世》第三十一期,1935年7月5日出版,第6—8页),这次考试的时间在他到日本后的第二年,那就不是民二,而是民三(1914年)。可见徐祖正在考上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两年前,也曾报考东京第一高等学校,未能录取。他的考试能力大概一直不太行的,不可偏信外甥所夸的“成绩斐然”。■
祝枕江《忆达夫》
(原载《澎湃·上海书评》2022年5月5日,为其中第一小篇。)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