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逻辑

文/吕伟明

过了一个春节，方舟子和韩寒之间的论战终于变成了官司，随着美国的航母开进了波斯湾，韩寒也抛出2000万元人民币作为筹码自证清白。正如各位看客无法预测波斯湾的战争哪一天打响一般，方舟子与韩寒的官司如何了结，我们谁也不知道。可是有法律专家说了，此案在可判可不判之间，韩寒起诉方舟子的胜算并不太大。

如果将这一场论战的前因后果看个端详，难免会啼笑皆非：1月15日，麦田发文质疑韩寒存在写作团队，但麦田随即道歉，反而是方舟子接过了麦田缴出的刀枪，从1月19日到28日间，连续发表《造谣者韩寒》、《天才韩寒的文史水平》、《韩寒的悬赏闹剧》、《“天才”韩寒的写作能力》、《“天才”韩寒参加新概念作文比赛之谜》、《“天才”韩寒创作之谜》等文章，甚至通宵转发、评论若干他人文章，明确指出韩寒作品有“代笔”嫌疑。方舟子的确比麦田技高一筹，也精明得多，比如他自己不直接写“韩寒不可能在17岁时写出这样的文章来”，也不会轻易留下什么把柄，他会先把别人的话转发到自己的微博，再加以评述，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说自己对韩寒的质疑属于言论自由和学术批评，而韩寒及其团队对他的反击就涉嫌侵犯了他的名誉权。韩寒与方舟子这样的“打假高手”相比，显得稚嫩了点儿。

据方舟子说：“我起初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根本没有看过他的东西。在我眼中，他就是一个娱乐明星。当麦田质疑他的时候，我甚至连麦田的文章都没有细看。后来韩寒骂麦田，又悬赏两千万，这才引起我的注意。我觉得这种表现太反常了，有点气急败坏，这才去看麦田的质疑文章，觉得其中有些内容是有一定道理的。……于是，我就以旁观者的身份旁敲侧击地调侃了几句，结果韩寒写了一篇长文攻击我。我也就只好给他一个回应，去看他写的文章究竟怎么回事。看他少年时期的文章，一看就知道问题大了，文章不可能是他写的，绝对有人代笔。代笔者是谁？现在我只能说他父亲嫌疑比较大，但是不能肯定。”他这么一说，就漏洞百出了，“一看”就能知道韩寒少年时期的文章“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不知道他这个“不可能”的依据是什么。但效果出来了，方舟子凭借自己的知名度掀起的这场网络论战，让公民韩寒不可能低头，因为这毕竟事关韩寒本人的清白和尊严。

然而，方舟子的质疑，却有其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因为韩寒少年时写文章写得辛辣老到就说是代笔，这毕竟是一个非常庸俗化的推理。如果按照方舟子的思维方式推理下去，人类就不应该有高智商的个例，而都应该维持在平均水平才行。昨天看见慕容雪村如此对方舟子的推理加以引申：“我怀疑王勃有个写作团队，其人六岁能文，十五中举，民间甚至传说，他十五岁时就写出了《滕王阁序》，看看这些典故：‘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一个自称童子的人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典故？分明是背熟了现场默写出来的。”的确如此，若都按方舟子的推理方式进行主观质疑，李白的诗肯定是喝醉了找人代写的，达芬奇的发明设计都是后人伪造的，而鲁迅从医生变成了作家，作品里没有来苏水的味道，其真实性难免也会令人怀疑。

可能方舟子感觉到自己的逻辑有漏洞，于是拿着韩寒的旧作《求医》，逐字逐句审查，甚至对两个旧信封进行品头论足。每一行字，每一个词，方舟子都能引经据典，写出一篇科研论文来。横跨一个春节，方舟子的论点归结起来无非就是这样一个“合理怀疑”的结论：韩寒三十余年的生活，只要是每天吃三顿饭，睡七八个小时觉，就是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就写不出那么好的文章。于是直到今天，方舟子们始终拿不出真正有力的证据，所有的推理只是被冠以“合理怀疑”的名义。且不说方舟子的目的是不是已经实现，而是今天这些“合理怀疑”却将谁主张谁举证的法律常识完全颠倒过来，用网络无比强势的力量硬逼着韩寒去自证清白。这公平吗？

其实，无论这场官司的最后结局是什么，从方舟子的“合理怀疑”本身，我们就会生出质疑。尽管方舟子的“合理怀疑”有些荒诞，但总不至于一无是处。然而，我想问的是，方舟子既然质疑到这种程度，连一个签名是竖写横写都不放过，为什么就能一边倒地支持转基因食品呢？方舟子说转基因食品安全，但在2010年9月新闻曝光山西、吉林多地动物出现异常反应，怀疑祸自转基因玉米的时候，方舟子为什么对此视而不见？可想而知，方舟子在与韩寒论战时的“合理怀疑”和在转基因问题上的“绝对安全”，在逻辑推理方式上都是耐人寻味的。

2012年1月31日11点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