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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征明 金海燕 邬卫东等（口述） 姚胜祥（整理）

（朱征明 贵州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原党组

成员， 副主任，一级巡视员；

金海燕 贵州省人大监察和司法委员会

副主任委员，贵州省首批援鄂医疗队

领队；

邬卫东 贵州中医药大学党委副书记，

贵州省将军山医院首任院长；

姚胜祥 贵州文史天地杂志社副主编，

贵阳市作协副主席）

2020年元旦前后，一种不明原因的肺炎在武汉暴发的消息，陆续从官媒和各种自媒体中四处飘散。远离武汉的贵阳，人们依旧惬意地上班下班、聚会、采购年货。

元月22日（腊月廿八）中午，官媒通报：贵州确诊首例输入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

疫情来啦！整个贵州，城市乡村，人们谈疫色变。

朱征明：努力实现预防为主，我们敢为人先

我是2002年3月到贵州省卫生厅担任副厅长的。这年底，南方暴发了非典。2008年后，我省也时不时闹一下禽流感。这些经历，让我对呼吸道传染疾病一直很警觉。

2019年12月28日我在网上看到武汉发现不明原因肺炎，感觉不妙，30日我就安排相关专家进行研判。大家认为武汉已经有了明显的人传人特征，贵州离武汉不远，而且临近春节，很多在汉打工的乡亲也会返乡，我们需高度关注。2020年1月3日一大早，我就向当时的省卫健委党组书记、主任李奇勇递交了书面报告。报告指明，武汉这次不明原因肺炎疫情有“人群聚积性、病例关联性、重症比例高、病原体不明”等特点，传入我省风险极大。我们需要积极做好防控治病方面的应对准备。

▲2020年2月23日，朱征明在省卫健委疫情防控

指挥中心指挥大厅接受记者采访

奇勇主任这个人，善于听取各方的意见，善于集中大家的智慧，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在这场来势凶猛、轰轰烈烈的抗疫之战中，他带领大家有力、有序、有效地沉着应对和处置疫情。接到报告后，奇勇主任立马召集有关同志开会研究，并当机立断：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照今天的研究结果办！

从这天开始，贵州省卫健委的“抗疫之战”就算正式打响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继续组织专家收集信息，反复研判、起草并反复修订《关于湖北省武汉市不明原因肺炎疫情和我省应对准备的情况报告》。1月9日，该报告呈报省政府。我们将已经做的、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应对办法，都作了详细报告。一是成立疫情研判专家组；二是制定应急预案；三是开展在线培训；四是进一步加强发热门诊及不明原因肺炎监测；五是及时隔离和救治病例；六是及时隔离相关的密切接触者；七是充分利用各种形式开展不明原因肺炎和流感防治知识宣传。

1月14日，武汉疫情明显加重。下午，国家卫健委召开了全国第一次疫情防控的电视电话会。一散会，我们当即向省政府报告了国家卫健委的会议精神和我们的应对措施。请示成立以王世杰副省长为组长的贵州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领导小组，组建由省卫健委和省委宣传部、省委网信办、省政府办公厅、省教育厅、省公安厅、省民政厅、省财政厅、省交通运输厅、省农业农村厅、省文化和旅游厅、省应急管理厅、省市场监督管理局、贵阳海关、民航贵州安全监管局、成铁集团、省疾控中心等相关部门构成的省联防联控机制。联防联控机制办公室设在省卫健委，与省卫健委疫情防控指挥中心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由李奇勇兼任主任，我和其他委班子成员兼任副主任，在省卫健委紧急医学救援指挥中心集中办公。指挥中心下设综合协调、疫情监测、疫情处置、医疗救治、宣传教育、流行病学等6个专业组。当天启动《贵州省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和联防联控机制，出台《贵州省应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方案》，把我省疫情防控从当前、首例输入后、疫情暴发三个阶段进行了科学、严密的安排，尤其对首例输入后和暴发流行这两个阶段的处置，将涉及到的全省各职能部门的责任、任务都详细作了步骤和方法上的阐释。

从这天起，我们就马不停蹄举办全省卫健系统的疫情监测、防控、诊疗视频培训，紧急采购检测试剂、物资，发放《新型冠状病毒实验室生物安全指南》、分赴各地指导防控，对公共卫生救治中心和医院都进行了实质性准备。我们贵州与其他兄弟省市区比较，防控能力、救治能力相对较弱，必须笨鸟先飞，才能努力跑在疫情前面、实现以防为主。

1月20日（腊月廿六，大寒）新闻联播报道，习近平总书记专门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作出重要指示。20日下午，省政府召开全省第一次疫情防控电视电话会议，王世杰副省长讲话，奇勇主任就相关工作进行安排，提出七个方面的要求。当晚，奇勇主任经领导批准赶回广东，探望独自一人在家中生病的儿子。深夜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第二天上午常委会听取汇报，他最快只能上午赶回，来不及参会，于是委托我代表省卫健委汇报。

1月21日（腊月廿七）上午，时任省委书记孙志刚主持省委常委会议，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抗疫的重要指示精神，听取了我代表省卫健委的汇报，部署全省的抗疫工作。中午，省疾控中心报出我省首例疑似阳性。下午，为贯彻落实上午省委常委会精神，匆匆赶回的奇勇主任主持召开了全省卫健系统疫情防控会议，提出十条措施（简称：老十条）。会议通过全省省市县乡四级远程医疗系统，以电视电话会议的形式开到了村一级，全面启动全省卫健系统疫情防控工作，33万卫健人有条不紊按照预案走上岗位。

根据疫情防控要求，在我们的建议下，省里先后关闭了全省各景区和群众文化娱乐场所。在当时这是除武汉外，全国最早出此举措的省份。

1月24日（大年三十），省委书记谌贻琴（时任省长）率队视察将军山医院、高铁贵阳北站、省疾控中心和省卫健委疫情防控指挥中心，慰问一线工作人员，指挥调度疫情防控。那天是年三十，我们跟奇勇主任一块在指挥中心吃了一顿终身难忘的年夜饭。入夜天色更冷，夜雨淅沥，饭后奇勇主任又带着我们去了省人民医院和贵州医科大附属医院，看望一线医护人员，安排防控和救治工作。

1月25日（大年初一），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议，再次对疫情防控工作作出重要部署。

1月26日（大年初二）上午，孙志刚书记主持召开全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会议。会上奇勇主任代表省卫健委建议：实施严控武汉方向来黔人员、严控密切接触者、严控流动人口、加强环境防疫消杀、全力救治确诊患者、加强联防联控和群防群控、及时发布疫情信息、加强物资储备、做好疫情可能升级的准备、加快抢建传染病院区建设等十条措施（简称：新十条）。

我至今都清楚记得，26日这天下午，在省委办公大楼一楼第五会议室召开的社会面防控会的情景。当讨论到严控武汉方向来黔人员、严控密切接触者、严控人口流动、加强联防联控和群防群控等具体措施时，我们向领导建议：应以查找传染源、截断传染途径为主，对五类重点人群采取集中隔离，对省际通道实施全面管控，对省内城际交通暂停营运等。集中隔离，除了湖北，全国都还没这样的先例，会不会动静太大？要一人一间集中隔离，那得花多少钱？全省联防设卡、到处管控，需要的人力太多，有没有可行性？当时那个场景，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响，谁也不敢轻易吱声。有人开始低头喝茶，有人把头埋在笔记本上写着。我当时坐在奇勇主任旁边，我感觉得到会场的沉默给他带来的压力。他仍然平静地坚持道：目前来讲，这些措施才是最符合贵州实际，最符合医学规律的。他接着算经济账、算社会账、算可行性账，申述集中隔离的必要性和可行性。SASR发生时，每位病人的治疗费用大概是15万左右，“防”永远比“治”更经济；如果疫情暴发开来，经济社会长期停摆，经济损失更将无法估量；集中隔离如果利用党校和学校的宿舍，可大大缩减开支；全面交通管制、集中隔离，从人力上讲，我们有30多万医护人员，加上脱贫攻坚层层下派的干部和一线公安干警，是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这就是贵州的大幸！省领导不但没有觉得我们的建议措施不接地气、想当然，反而在深思熟虑后拍板：行，就这么办！当即指示社防组，马上电令各地行动起来。我们的省领导太英明了。

我们这一举措，比上面公开要求对重点人群实施集中隔离，要早180多天。为我们抗击新冠肺炎和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获得宝贵先机，真正贯彻落实了习近平总书记“为了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指示精神！

由于坚持“集中隔离”等措施态度坚决，2020年我省新冠肺炎疫情无“三代”病例、无社区传播，最早复工复产复学，在实践中切实做到了疫情可控、经济能稳、民生无虞。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亲自点赞贵州抗疫“抓早抓细抓实”。传染病防控专家李兰娟院士也称赞“贵州疫情防控工作为全国树立了榜样”。2020年9月8日，我们卫健委疫情防控指挥中心得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表彰，获得了“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集体”荣誉称号。

金海燕：刚一登机，女儿就打来电话嚎啕大哭

1月27日（大年初三），快下班的时候，奇勇主任找到我，想让我任首批援鄂医疗队的领队，希望领队最好是厅级干部。他很为难的说，委里其他的厅级干部都抽不出身，只能辛苦你了！我几乎没思考就答应了。他都很多天没合眼了，我能说什么呀！党的干部嘛。当时我是委里的二级巡视员，60岁的生日已过了20多天，就等省委的批复正式退休了。

得知是当晚9点的飞机，我还是傻眼了！赶紧回家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爱人说。他问我去多久，我说个把星期吧。他问，怎么向双方家里两位快90岁的老人以及女儿女婿和3岁的小外孙说。我说，暂时不讲，等我回来自己解释。

▲贵州首批援鄂医疗队领队金海燕（左二）

率院感团队检查医务人员驻地防疫情况

龙洞堡机场，时任省政府副秘书长吕劲松、我们主任李奇勇、副主任朱征明、皮宇飞、安仕海等都来为我们送行。劲松副秘书长哽咽着话都讲不下去，奇勇主任给我们授了旗，我带着医疗队的全体党员重温了入党誓词，遵医的傅小云代表全体医护人员表了决心，我们就上了飞机。哪知道，现在的通讯太迅速了，飞机还没发动，我女儿就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她说，你们领导就会欺负老实人！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我心里清楚，奇勇主任是真找不到别的人了，不得已才找到我的。

出发前我们不知道去湖北是到什么地方、具体什么任务、要干多久。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医政处的通知，只要求贵州准备多少名医护人员和够10天的防护物资，出发的包机航班信息也是当天下午才电话确定。我们一行医护人员135人，加我跟副领队陈莉就是137人，落地武汉机场才知道是去鄂州。

1月28日（大年初四）凌晨3点，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与鄂州市来迎接的领导简单对接后，我们的人就去到医院进行摸底，他们回来说，患者多、危重病人多，医护人员和医疗设施严重不足，ICU才10张病床，院感管理不科学，区域和通道划分不清。这些情况，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到达当天，我们第一时间向省卫健委提出成立临时党支部，立即得到批复。在临时支部成立会上，我提出，一定要做到“一个支部一座堡垒，一名党员一面旗帜”，充分发挥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确保自身安全、抓好医疗救治。将医疗队分为9个组，分别指定医疗组长及生活组长，实行队伍网格化管理，拟制医疗队管理办法，对医疗队队员信息报告、感染防控、驻地纪律等方面进行明确，严格落实队内分餐制、生病队员隔离制。安排院感专家对全队进行个人防护培训、考核。

1月30日，我们正式进驻包括鄂州中心医院在内的4家集中收治新冠肺炎的医院。那时正是当地感染暴发最严重的时候，每天上百例确诊病人，当地的医护人员已经束手无策。同时，我们自身也面临巨大困难。医疗队由贵州27家医院的医护人员临时组成，大家彼此名字都叫不上，更不知道性格和专长了，哪里有开展工作所需要的默契和配合？虽然出发的时候，奇勇主任说“穷家富路”，让我们把库存的防护品全都弄到了鄂州，可面对这么汹涌的疫情，我们那点东西真是杯水车薪。没有防护面罩，队员们就自己动手用废弃的胶片制作；没有防护靴，就用垃圾袋代替；防护服紧缺，就采取延长工作时间来解决，上岗的伙伴们穿上成人纸尿裤，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换衣服。尽管这样，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怕难的。

新冠肺炎属呼吸道感染，RICU病房是考验我们这支队伍的关键。傅小云、杨国辉跟姚欢等，就是在RICU病房彻底打开局面的功臣。面对危重病人好转率低下，傅小云提出“轻重区分、同类集中、关口前移”的施治思路，积极进行呼吸道插管治疗。新冠病毒传染性极强，插管操作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医护感染。可他顾不得这些，深入“红区”，带头操作，成了鄂州第一位为新冠患者插管的医生。在他的示范下，当天就为8位危重患者实施了气管插管手术。此后危重病人的插管治疗就成了常态，危重病人的好转率迅速提升。

一天，傅小云查房的时候，感觉病人状况特别差，原来氧气只有正常情况下的十分之一，情况十分危急。他了解到管道氧气根本不够，就问，还有瓶装氧气吗？对方说，有。“走！我们去扛！”在他的带领下，这些很少干重体力活的医生护士，就这样将一瓶瓶50公斤左右的瓶子搬起来，扛在肩上，浑身颤抖着一步步迈向病房，相互搀扶着放下笨重的钢瓶。然后动手换接头、装气压表，重新给病人安上。有了氧气，一个个危重病人得救了！他们却虚脱了，防护服完全被汗水浸透。

在重症病区，患者的日常几乎全部依赖护士，包括翻身、大小便、饮食、口腔护理、吸痰、血液净化等等，这些工作既辛苦，又最容易感染。由于当地的保洁工、护工全躲回家了，我们的护士还要兼这两个工位。作为护士长的姚欢不仅要做上述工作，还要控制护理质量，协调各种关系，包括做队友的思想工作，每天几乎只得睡四五个小时。她发起组织了贵州、鄂州“新冠肺炎危重患者护理创新实践临床竞赛”，改善临床护理质量，促进同行间技术交流。

3月20日是湖北鄂州市“解禁”的第一天，也是贵州支援湖北的第一、第四批医疗队以及第九批部分医疗队队员撤离的日子。鄂州街头，市民自告奋勇、拉着横幅，热泪盈眶地挥着旗帜护送我们乘坐的大巴。在送行的人群中，一位老者突然朝我们行驶的车跪了下去，《鄂州政府网》说因为我们挽救了他家11口人的命。

《楚天都市报》等媒体这样报道：“从2020年1月27日开始，贵州九批援鄂医疗队、1443名队员支援湖北，其中862名在鄂州抗‘疫’。让新冠肺炎患者治愈率提高到93%，重症、危重症患者占比从38.49%下降到12%，医院从‘人等床’变成‘床等人’。贵州捐出‘压箱底’的医疗物资，带到湖北鄂州的2.12万个医用口罩，超过贵州库存的一半；全省5台负压救护车，给鄂州送来了2台。”

有人说，我们第一批援鄂的才是真正的英雄，因为那时面对的困难严峻程度和感染死亡危险空前绝后，很多人根本不敢上前。我想说，抗疫中，我们中国人都是英雄！

邬卫东：凌晨3点，我们上哪去住

新冠暴发时，正好是寒假，我在海南三亚陪母亲过年。

1月29日（大年初五）下午6点多，我突然接到省卫健委副主任安仕海的电话，说奇勇主任让他打电话给我（后来奇勇主任又亲自打来电话），让我出任将军山医院院长。我没有一丝犹豫，答应马上连夜驾车赶回贵阳。那时我已经离开医疗系统一年了，在贵州师范学院任纪委书记。

31日（大年初七）凌晨6点我回到贵阳，直奔将军山医院。后来才知道将军山医院的名字是奇勇主任取的，没想到知人善用的他还挺会起名字的。省卫健委党组任命省疾控中心党委书记陈霏为将军山医院临时党委书记，我任临时党委副书记、院长。任命会后，我接着开了医疗工作碰头会，然后进入病区查房、在医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圈。

这天将军山医院已经收治6例新冠肺炎患者，进入病区需“全副武装”做好防护。可当时防护物资十分紧缺，尤其是防护服只有一天半的储备。为了把防护服留给更需要的值班人员，我就找了一件手术室用的一次性反穿衣，带个普通口罩，当时外科口罩都很紧张，就这样进去了。我深知这么做的危险性，但没办法，当时只有这样的条件。我和马丽、栗欢以及值守在病房的医务人员一起，逐一对6个病人进行了解、研判，确定诊疗计划。为了确保病区管理井然有序和病人医疗救治，我当机立断，在病房现场任命了科主任、护士长，明确管理责任。

将军山医院是全国唯一一家边建设边收治病人的集中救治医院，也是唯一一家由省内各地包括民营等多家医院抽人组建的省级集中救治医院。建设工地施工人员和医院医务人员、后勤保障人员等达3000多人，所以开始现场显得无序、忙乱。

晚上8点过，吃了盒饭我再次到医院和工地巡察，看见在工地上、医院里忙碌的人们，突然意识到院内感染和个人防护是一个非常严峻、严肃的问题，尤其是工地上这么多人来自哪里，有没有接触过新冠病毒感染者，会不会带有病毒？……我立即作出决定，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流行病学调查，避免疫区返黔人员混入施工队伍，并据疫情防控需要，把医院划分成医疗区、行政办公区、施工区、生活区，对人流进行严格分区管理，避免院内交叉感染。我又立即联系我省院感专家杨怀，他二话没说，从昆明公干回到贵阳一落地就直奔医院。晚上10：30接到他，我俩就到医院走了一圈，确定了医院感染防控和个人防护培训等事宜。

这一天，陈霏、刘建西、周光荣和我等一直忙到深夜，后来安仕海也从委指挥中心赶来。到了凌晨两点，才想起来我们这几个的住处没安排。大家就在办公室临时搭建的简易床度过了在将军山医院的第一个夜晚，这天夜里天空飘着小雪，格外寒冷，没有取暖设施也没有热水。

2月1日（大年初八），这一天更忙，一方面请杨怀一口气培训了7个类别1000多人次的院感和个人防护；另一方面与陈霏商量组建将军山医院管理架构。按照战地医院的管理模式，能精简的就精简，先设立了医务处、护理部、医院感染管理处等7个部门，紧急从省内各家医院抽调人员到岗干活。到这天晚上8点，各部门负责人全部到位，我们召开了将军山医院管理层第一次工作会议。

▲将军山医院首任院长邬卫东（中）

在将军山医院与战友在病区

时间总是那么不经用，一晃到了凌晨2：30了。他们告诉我，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都安排好住地休息了。联系了附近几家酒店，听说我们是将军山医院的，都吓得避之不及。我们开着车到处转，到了凌晨3点，才在孟关找到一家，老板说因为以前冬天是开空调的，所以他家被子只有4斤重，疫情期间规定不许开中央空调，让我们把被子折起来当双层用。这两晚上我们几个冷“安逸”了。人体的应激反应吧，我们还都没感冒。

2月2日，防护服再度告急。我跟陈霏商量，只有延长每班工作时间，透支当班人员的体力，尽量减少防护服的消耗。同志们穿着纸尿裤，12个小时不吃东西、不喝水、不上厕所。你试一下？但是我们医护人员全部坚持下来了！这是一群怎么样的人啊！

还是“弹尽粮绝”，没得法，最后只能“小米加步枪”，我们自制布艺“防护服”，把它穿在里面，外面再穿个外科手术反穿衣，就这样“冒死”披挂上阵。

就这样坚持了几天，政府号召口罩、隔离服、防护服等生产企业复工复产，可以采购物资了。但是我们购买的第一批隔离服、口罩在湖南被截，另外一批从东南亚来的，在云南又被截。两批物资都来不了，天呐！我脑袋都要冒烟了！终于有一天，委里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现在启用战备物资，快去羊艾农场领取！我高兴得跳起来，马上安排人去羊艾，高高兴兴从晚上10点等到凌晨3:30，你猜我们得了多少？30套防护服！仅够一个轮班使用。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医用物资供应才逐步正常起来。

那段时间，在将军山医院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拼命。我们一边要救治病人，一边要接送患者，一边要培训员工，一边要严防院感，还要抓物资供应、后勤保障，还要负责修建临时负压病房。工地上，每天3000多人，最多的时候达4000余人。现在想来，我都不知道我这个院长是怎么熬过来的。有一天，我去查房，看到一位我叫不出名的护士在流泪，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因为自己呕吐，不小心弄脏了一套防护服，浪费了，心里难受。我当时心里那个难过啊，无法言表。她是在岗位上累吐的，却因为弄脏了一套防护服而自责到流泪。

2020年抗击疫情的人民战争中，贵州省将军山医院，这个全国唯一组合式省级集中救治医院，没有大专家，没有大领导，从省内91家医院紧急抽调422人组成的临时团队，众志成城治愈了114例确诊病人，创造了零感染零死亡零投诉的奇迹，夺得了贵州省唯一的双料荣誉：“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集体”和“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基层党组织”。

「本文刊于《文史天地》2022年第7期」

微编：一丹/付宗燕

统筹：姚胜祥 审核：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