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江西文博会上的江右书房(图片由江西省图书馆、中文传媒提供)
近年来,“古籍”一词频频高调亮相。众多的文件报告中,热搜的社会话题中,总能看到它的身影。那一张张泛黄的旧纸,一个个古老的汉字,究竟传递着什么密语,使得人们对它如此关注?更有一些人用专注书写着对它的长情。
故纸堆里有掘之不尽的宝藏
5月18日下午,省社会科学院。走进江西诗词办公室,一阵书香扑鼻而来,靠墙的书柜“吃得很饱”,地上一摞摞书沿着墙角,兀自安好。拾起一本随手翻开,书页有些粘连,轻轻摩擦几下,翩然展开,像推开了一扇历史的大门。
胡迎建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也是《江右文库》编委、《黄爵滋集》的编者。
“古籍出版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前人成果十分丰硕,可以直接从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等出版机构购买版权出版。另一种就是此前没有整理出版过的,是第一手、带原创性的,《黄爵滋集》就是如此。除了一个个字慢慢敲进去,还涉及重新分段、简繁体字转换、统一格式、避讳字校改、补齐缺字并注释等工作,比较繁杂。”
“外洋来烟渐多,另有趸船载烟,不进虎门海口,停泊零丁洋中之老万山、大屿山等处……”1838年,一本奏疏《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震动朝野。黄爵滋成为第一个向道光皇帝上奏禁烟的大臣,也是后来林则徐主持的禁烟运动的主要发起者。鸦片战争爆发后,他赴闽、浙查办鸦片走私、视察海防,一直坚持抵抗侵略的主张。黄爵滋性情刚直,能文能武,除了奏疏,还留下了大量的诗文、游记等作品,而这些鲜少被人关注。
早在20世纪90年代,胡迎建就开始对这位来自宜黄的先贤展开研究。他跑图书馆抄文献,托朋友找资料,在期刊上发表论文,还带研究生做相关课题。如今,这部预计100万字的《黄爵滋集》,将努力还原这位先贤的一生。
“现在编纂《江右文库》,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们虽然可以利用大数据、电脑、网络等新手段,但是编辑团队的水平也至关重要。”的确,古籍的整理出版,是一项慢活、细活、行活,无法藏拙。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民族留下了浩如烟海的古籍。古籍里处处是“活”着的传承,有掘之不尽的宝藏,等着后人去挖掘、呈现。胡迎建从中拾起了黄爵滋这颗明珠细致研究,而省地方志研究院编审黎传纪想做的,则是去呈现整个江西文脉的奔腾之势——身为《江右文库》编委的他也是《江右文库》“书目编”的编者。
文库的书目编,是将特定时间区域内的文献典籍资源进行全面、系统的汇总和梳理。据黎传纪介绍,目前江西保存下来的比较规范的、包含书目的省志有三种,雍正年间的《西江志》,光绪年间的《江西通志》,还有就是民国时期的一个不太成熟的稿本,已被省博物馆整理出版。
“一些文库的书目整理,是简单地从书目到书目,即把前人的整理成果直接汇总。这属基础工作,但显然是不够的。传记、书序、年谱、家谱,甚至科举考试的朱卷中会先载姓名、履历,继载始祖以来的仕途和著作等,这里面都会涉及作者和著书,要一一考据,应收尽收。”
目前,黎传纪拟将“书目编”分为“内编”和“外编”,“内编”收录江西人著书,“外编”收录外地人、佚名者、江西机构等撰写的关于江西的著作。“目前初稿大部分已完成,收录了约4万名作者、1万种书籍。”
“冷板凳”上有传承不灭的热血
盛世修典,正逢其时。一批年轻人也加入到了这项庞大的文化建设工程中。
《江右文库》编辑部的李建权是个爱笑的90后,来自赣州全南,是南昌大学国学实验班首届硕士生。毕业后,他从事古籍出版工作,然而现实的压力让他一度放弃了所爱。他前往武汉打拼多年,并在那里买了房,安了家。看到《江右文库》启动的消息,他既兴奋,也纠结。
“人们总说三十而立,我30岁了,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带着对未来的期许,李建权投出了简历,回到了他喜爱的古籍整理工作。统筹综合、制定计划、沟通协调、后勤保障等,编辑部的工作专业又繁杂,他索性在单位旁租了房,一日三餐也在单位解决。
其实,古籍始终面临着藏用两难的局面。翻开古籍,有损坏的可能;束之高阁,又无法实现传承利用的价值。“在古籍保护的前提下,我们将利用影印、开发成数据库等数字化手段,让人们更加便捷地通过电脑或移动端利用古籍。另外,我们也思考过创新古籍的表现形式,如动画、旅游开发等,打造一些有品位有内涵的文化产品。”青春活泼、时尚潮流的元素正渐渐融入古籍整理,并赋予古籍更多姿态。随着时光沉淀,会结出果子,馨香当代,造福后世。
打开书柜,《庐山历代诗词全集》《鄱阳湖历代诗词集注评》……一本书,就是一段与古籍共度的时光。“江西诗自渊明始,尔后代不乏人,唐宋八家之欧、王,诗词亦成家数。至于近代则作者繁兴……”然而遗憾的是,江西县志从清朝同治时期到民国这一段多为空白,对江西作家的摸底常常漏掉这一块。胡迎建所著的《近代江西诗话》补了这个缺,为江西补录了胡友兰、石景芬等“170多位诗人”。“69岁了,还是丢不下。”其实,胡迎建的主业是《江西文史》《江西诗词》两个刊物的主编,整理古籍,并不是因为“技痒”,而是一份使命:“有心就会有发现,灿烂的江西文化,还有很多有待我们去开掘。”
“曾经有人建议我去写武侠。”黎传纪向记者淡淡一笑。文献整理,尤其是书目整理,是一个常年坐冷板凳的事情。1998年,他参与江西艺文志的整理,对江西文献进行系统梳理,这一晃就是20多年,把自己从方志专家变成了江西文献专家。省图书馆5楼历史文献阅览区的尽头转角处,一方长桌,一台电脑,一个茶杯,一张折叠床,70多岁的黎传纪还在争分夺秒,埋首书海。
“江西文化到底有多灿烂?江西人写过哪些书?在全国来说,它的分量有多重?以前没搞清家底,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弄清楚。”
…………
在大多数人的案几上,古籍文献身影寥寥。可是生活中,古籍与我们那么亲近,与我们那么熟悉。它记录着历史的流转,传承着文化的薪火,也承载着生活的美好。父母与孩子一起诵读经典,文艺爱好者追历史大片,国漫发烧友力挺中国古代神话改编的大电影,“网生代”去复原古籍里的美食、传统节日……卷帙浩繁的古籍历经岁月沧桑,静下来去倾听它的密语,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从泛黄的纸页里走出来、活起来、美出彩,需要专业人士的术业专攻,也需要我们每一个普通人的热情融入。
□ 江西日报记者 万芸芸 实习生 付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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