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神话历史化现象【摘 要】神话历史化现象有着深刻的社会文化背景,它与政治、宗教、哲学、心理等有密切的联系。神话作为原始先民口头传诵的精神遗产,在其历史化的过程中,一些显著的民族文化心理会体现出来。这些心理特征至今影响着华夏民族的思维方式,通过分析它们,也可认识到神话历史化的必然性。【关键词】神话历史化;文化心理;尚审美;历史意识;祖先崇拜神话是人类童年的记忆,在打开理性思维之门前,原始先民带着孩童般幼稚而奇特的感性思维观察着自身和世界。他们怀抱着对大自然的恐惧和敬畏之心,创造了一系列的自然神。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与各种自然灾害作斗争的过程中,他们朦朦胧胧的意识到自身的力量,进而又创造出一位位神化了的英雄人物。从这些自然神和神化的英雄人物身上,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到原始先民萌发的宗教意识和历史意识。而遗憾的是中国没有形成系统的原始神话体系。中国古代神话在流传过程中逐渐散失,发生演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如神话的仙话化、神话的道德伦理化,而最核心的原因则是神话的历史化。神话历史化的现象,从殷商时代就发生了,在春秋时期发展的更明显。而一直以来对神话研究的忽视,使这一有价值的学术问题在20世纪90年代才得以重视。
许多学者已对神话历史化从政治的、宗教的、哲学的等多种角度进行过研究,使这一问题更加明朗化。但从民族文化心理角度分析的不多。笔者尝试着从这一角度进行一些浅显的探讨。一、重感性、尚审美的文化心理特征从出土的文物中,即使是原始先民简陋的生活用品中,我们都能看到线条、色彩的装饰痕迹。从《诗经》到《离骚》,再到《逍遥游》,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文学重抒情的传统,像唐传奇以及后来的小说等叙事性文学出现尚晚。这些都体现了华夏民族是一个重感性、尚审美的民族。在神话历史化过程中,这种审美的感性意识就起到一定的作用。神话历史化,是把神话看成是历史传说,通常的做法是把天神下降为人的祖神,并把神话故事当作史实看待,构成了一些虚幻的始祖及其发展谱系。当时为统治者服务的史官儒者在虚构始祖时,不得不考虑始祖的形象问题。在原始神话中,神的形象都是很奇特的,多半是兽形,有的是丑陋不堪的。源于对祖先的崇拜之情,这种怪异的形象是很难让当时的统治者接受,那只能被改造或剔除。因此,我们现在看到的神话片段中,对神形象进行美化和剔除的痕迹很多。在《山海经》等神话史料记载中,神的形象大多奇特怪异。如伏羲、女娲、黄帝都具有龙的体形,炎帝则有牛的特征。
其他的神话人物都是人兽合体的怪物。作为人类的始祖,他们怪异的体貌必须加以改造。在神话历史化运动中,这些始祖就具有了世俗人的体貌。黄帝在古代神话中是“黄天上帝”,许多典籍都有记载,如《山海经·西次三经》中有:“荼山,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岁,五色乃清,五味乃馨。黄帝乃取荼山之玉荣,而投之钟山之阳。”;“古者黄帝四面。”黄帝长有四张脸,他的帝都在昆仑上。后来黄帝的形象发生了变化,由天神变成人的始祖。《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黄帝娶雷祖,生昌意,昌意降处若水,生韩流;韩流娶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颛顼生獾头,獾头生苗民。”最后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彻底出去了黄帝的神性色彩,“神能的弱化和神格的消失,是神话历史化过程的完成标志。” [1] 从此黄帝进入到人间帝王体系中。有些神话人物则因形象丑陋而被剔除出历史文化的序列。在这些神怪人物中,以韩流为代表。《山海经·海内经》记述了韩流的族源和形貌,“流沙之东、黑水之西,有朝云之国、司彘之国。黄帝娶雷祖,生昌意,昌意降居若水,生韩流。韩流擢首、谨耳,人面、豕喙、麟身、渠股、豚止。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
”韩流是皇帝的孙子,颛顼的父亲,是黄帝家族中承前启后的人物,却因长相具有动物特征,被史官们有意的忽视了。二、历史意识强先秦时期的史官文化就有一定的发展。记言与记事成为先秦史官的两种主要记史方式。如《礼记·玉藻》篇中有:“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汉书·艺文志》也有更明确的表述:“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先秦时期出现了很多的历史典籍,如《春秋》、《尚书》、《国语》、《左传》等,都体现了华夏民族很强的历史意识。后来的《史记》,成为历代史学家的学习典范。神话与历史从根源上就有一定的切合点。因此神话历史化也有必然的一面。神话作为原始先民口头相传的精神遗产,在对英雄人物神化的过程中,就体现了一定的历史意识。后来史官们对神话人物的筛检和改造,历史意识又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尽管神话的人物、情节幻化不可捉摸,但从某种意义上,又是历史事实。马克思曾经说过神话是“在人民幻想中经过不自觉的艺术方式所加工过的自然界和社会形态” [2]。神话的幻化奇特不是毫无根据的,它是对现实社会的一种历史折射,不仅反映了原始人民真实的日常生活,而且也曲折反映出他们的宗教意识、历史意识和思维方式。
从周朝开始,人们的宗族观念逐渐加强,西周至汉代的儒者和史官们为迎合统治者大一统的治国思想,从神话中选出并确立了以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核心的五帝系统。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社会发展的合理性。史官们用史笔削除神话人物身上的奇异特征,使他们有了人的形貌和思想。虽损害了神话原始的文化价值,但却是无法避免的。神话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原始社会的意识形态,保留了历史的影子。因此可看出,神话自它产生之日起就已经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这为神话历史化提供了可能,神话和历史有相契合之处。三、对祖先崇拜的民族心理特征根据文献记载,祖先崇拜可追溯到商代,并且流传至今,从我们对自己“炎黄子孙”的称谓上就可窥一斑。这种祖先崇拜的信仰系统,几千年来不但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而且也是历代统治阶级的政治工具,让人们从心理上承认其政治统治的合理性。祖先崇拜到周朝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带着浓厚政治和伦理色彩的宗族观念,比如周人重同类与异类之别,重华夏而轻蛮。神话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就成了承载这种宗族观念的原始工具。史官们将天神下降为人的祖神,并构成了一些虚幻的始祖及其发展谱系。夏商周三代的始祖都有神迹。之前的三皇五帝更不用说了。
在这种宗族观念的影响下,以黄帝为中心的华夏民族承继系统基本形成。《诗经》中《生民》篇,是叙述周族历史和传说的“史诗”之一。《生民》篇生动地描写了后稷感生的过程:后稷之母姜嫄履践了“上帝”的足迹而怀孕,并顺利地生下了后稷,后稷出生之后又被抛弃在“隘巷”、“平林”、“寒冰”之上,最终不死。突出了稷从怀孕、降生过程的神异,耶显示后稷是上帝之子的神性,这样就增强了人们对周族先祖的崇拜之情。神话中的英雄人物经过筛检改造,变成了人性化的氏族始祖,原来不相关的神话人物被组合到一个家族, 对祖先的崇拜,使神话历史化,也使得有血有肉的远古神话英雄被抽象为一个个苍白的道德概念。四、重实用的文化心理特征鲁迅曾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到:“中国神话之所以仅存零星者,说者谓先二故:一者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惠,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黜玄想,不更能集古传以成大文。二者孔子出,以修身齐家制国平天下等实用为教,不欲言鬼神,太古荒唐之说,俱为儒家所不道,故其后不特无所光大,而又有散亡。” [3]道出了神话历史化与华夏民族重实用的心理关系。华夏民族“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黜玄想”,远古先民创造的神话多幻想,神话人物不仅体貌奇特怪异,生活习性和举止更是闻所未闻。
随着人们理性思维的发展,这种怪诞的神话,既不利于史实记载,也不利于宗族观念的建立,则难逃历史化的命运。再者儒家思想作为传统文化的正统思想,对后世影响不可估量。孔子作为大圣人,他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观念对后世史官和儒者影响巨大。“神话转化为历史,大都出于‘有心人’的施为,儒家之流要算是作这种工作的主力军” [4]孔子本人就对神话进行了历史化的曲解。孔子将“黄帝四面”解释为派四位贤者去治理四方,完全把 “黄帝四面”的神异色彩抹掉。儒家重实用,重宗族和血缘,为迎合统治者的大一统思想,则托古改制,编造出远古圣王的故事和他们的世系。受其影响,中国史学家“便放手删削修改,结果成了他们看来是尚可示人的历史,但实际上既非真历史,也并且失去了真神话”,“中国神话之大部分是这样的被‘秉笔’的‘太史公’消灭了去了。” [5]出于这些文化的、政治的、宗族的和历史的实用目的,推动了中国古代神话的历史化。上古神话传说的历史化,作为一种人为的对神话的有意篡改,其后果是利大于弊的。在神话中渗透过多的历史意识和理性,无疑是对神话的肢解和摧残。神话作为原始先民口头传诵的精神遗产,在其历史化的过程中,一些显著的民族文化心理体现出来。
这些心理特征至今影响着华夏民族的思维方式,通过分析它们,也可认识到神话历史化的必然性。神话历史化,与文化、政治、宗教、哲学等的密切关联,也使其成为一个常谈常新的话题。【参考文献】[1] 谢选骏.中国神话[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9.[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4] 袁珂.中国古代神话[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5] 矛盾.中国神话研究初探[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6] 袁珂.山海经校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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