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概论》张斌 著 吉林出版集团

中华文明是世界文明史上唯一的连续性文明，五千年的连续发展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特征。历史学家认为，中华文明具有如此长久的连续性，证明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必有一个伟大的力量寓于其中。这个力量就是我们的中华优秀文化和它所滋养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它赋予了中华民族伟大的生命力和凝聚力。张斌所著的《中国传统文化概论》就是对中华文明力量的破译和探寻。

《中国传统文化概论》所谈的是传统文化的特征和中华文明的命运，文明过程论是贯穿该书的核心观念，文化的功能决定着文明的命运，文明究其本质是生命，生命的具体表现又是文明，二者是辩证统一的。

在探讨传统文化嬗变的过程中，作者不仅采用国际上流行的文化比较方法，将中华传统文化与世界上其他类型的文化进行了比照和互鉴；而且将传统文化置于整个人类文明的大背景中进行考察，作者首先肯定了那种认为传统文化不能与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相切割相剥离，以及中华文明几千年来稳定不变的观点，指出“中华文明史是各民族史的汇集，是不同民族发生、发展和消亡的历史”“中华文明是一个生命历史过程”。在这个“生命历史过程”中，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各种文化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作者进而提出“中华文明的历史便又表现为各民族文明之间的关系史”的重大命题，在阐释这种“关系”和“过程”时，作者得出了显然是本书核心性的一个结论：中华文明从其历史进程来说是向统一的方向发展的，每个民族文化生命历程的积聚终将铸造出一个属于中华民族的大文明，即中华统一文明。

书中由此对中华文明进行了独特区分：中华文明就其整体来说表现为中华统一文明，从其部分来说表现为不同民族的个体文明。但是，中华统一文明并不是每个不同民族个体文化的简单相加，而是每个民族文化在涨落过程中的有机统一和内在叠合。在《中国传统文化概论》一书中，作者并没有明确提出类似“文化过程论”这样的基本概念，但在构建全书体系和主旨的重要表述中，清楚予以肯定的是“文化的生物论”，认为“文化行为毫无疑问是人的一种生命行为，它肯定要受到生命过程的制约”。从全书构架及作者对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的分析来看，用“文化过程论”来表达心目中的文明观念，似乎更为贴切和直接。

“文化过程论”需要事件和案例作为佐证，而五四运动就是“文化过程论”的典型例证，是很具说服力的历史事件。五四运动对于传统文化而言，其启示性和引导性是毋庸置疑的：在打破陈腐文明羁绊的同时建立一种新的文明形态，使中华文明再度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它所体现的是中华民族对自身生命的健康意识、对自身前途的担当观念，这也是中华民族重获新生的希望所在。

通览《中国传统文化概论》全书，不难体会到作者在字里行间对“文明宿命论”的审视与批判。实际上，“文明宿命论”又是一种历史宿命论，“让文明占有历史，让历史替文明说话”是当代一些学者用以阐述中华文明过程的立论基础之一，其言外之意必然且应该是：让历史告诉未来。

作者对中华文明历史的揭示明显是对这一结论的否定：尽管中华文明在过去是按照某种道路走过来的，而未来中国历史完全可以不遵循同样方式加以运转，那种建立在线性逻辑基础上的文明宿命论，显然是受新儒家解释中华文明时所使用的思维范式的影响。“鉴古可以知今”，以往以至现在人们认识事物的主导性观念，当将其应用于梳理和考察中华文明时，作者得出中华文明具有吐故纳新的重要特征的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该书提醒和告诫人们，当询问某些论者对中华文明的审视和预测是否合理时，首先就要询问论者所使用的思维范式是否合理。当思维范式不尽合理时，他对文明现象的解释也将是不合理的，因为“历史宿命论”对于现代人来说，早已是不合时宜的认识问题的思想方法。正如卡尔·波普尔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一书中指出：历史只有趋势，没有“命定”。现代混沌学基本原理也表明：事物发展是必然与偶然、确定与随机、有规律与无规律的高度统一。在总体上，中华文明的未来命运可以被人们所研判、所预测，但的确又存在着一些突如其来的变量因素。假定从古至今人类文明的各种形态，其发展确实存在着某种范式（并非指个体文化的范式，而是众多个体文化范式的“一般”即从他们当中抽象出来的共同品质）的话，这种范式可能在当今时代由于某种原因（比如科技的质变）的介入，会突然发生变异和反转，这是值得深入探讨的。因为按照非平衡系统的自组织理论来解释，任何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当其处于稳定的量变阶段，必然性居于支配地位；当文明达到质变的临界点时，偶然性则起着主导作用。

虽然书中提出的观点并不一定都是正确和合理的，但这种思索是有价值的。作者对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的思考无论使用的方法还是得出的结论，都具有较强的启示性和警示性。认真解读《中国传统文化概论》一书，从作者严密的论证和奔腾于文字技巧的浓烈情感中，不难感到尼采的“上帝死了”或施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之音隐约可闻，而这种思考又具鲜明的现实意义。当今，人类的确有必要回转身去，回望一下文明在过去时光中所跋涉的历程，通过总结经验教训再次发掘文明向前发展的潜能和动力。当然，人类的未来因其遥远必将充满不确定性，但人们仍应树立信心激荡勇气，在清理污垢剔除糟粕的基础上努力将文明开拓出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