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要我来谈谈史料与研究历史的关系,是命题作文。在谈史料之前,我们先要解释一下,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历史学。大家也许会想,我进了南京大学历史系,读了那么多书,听了那么多课,难道还不懂什么叫历史吗?我认为,我们过去所通常理解的历史,可能有点笼统,需要做细致一些的说明。我在给博士生讲史料学的时候,曾经谈过,可以把历史分解为六种形态。
第一种是某种社会现象、某种历史事实的原始发生过程。比如,今天李老师来给你们做讲座,六点半钟就开始了,大家在听。有劲也好,没劲也好;讲得好也好,不好也好,直到八点半或者九点钟结束。这件事的原始过程,就可以理解为历史。今天的讲座,当然现在还在进行,到晚上九点钟以后,它就成为历史了。因此,过去任何事情的经过,都是历史。
第二种是历史学家依据历史资料和一定史学方法,所记录下来的历史,也就是通常所见的史书的内容。大家从初中直到现在大学,所读到的所有史学著作,都可以归入到这个历史里头。史书上所写的,大家肯定认为是真的,历史就是那样。不过,大家不要以为,我读的教科书或者其他史书就是历史。那当然是历史,但是,或许是写得比较好的史书,也可能不是信史。比如,你们哪一天读到李老师的书,也许不相信。哎呀,历史难道就是这样的吗?也许会认为,李老师这本书写得不错,历史就是这样的。这两种态度都不够正确。要知道,这本书是李老师所理解的历史,是李老师根据自己的认识、根据自己所掌握的史料写的历史。所以,不要迷信任何人写的书。
第三种是历史学家已经了解,但是限于各种条件,还不能讲出来的历史。这种历史是许多人所不知道的。有些史料,李老师或者其他专家看过了,你们没有看到过。专家们看到了知道了情况,心里对这个问题有一点看法,但是只要他们一天不讲出来,别人就不会知道。这种情况很多,所以你们不知道的历史很多。确实有很多问题历史学家知道了,不能讲,不适合讲。这种形态的历史,我举两种例子。
一是知道材料但不能说,或者不能明说。有关史料已经出来了,有材料,历史学家看到了这些材料,但是他不能讲,或者只能用一种很曲折的语言把它表达出来,你看了仍然不完全明白。为了说得更清楚一点,我来举一个例子。已经去世的著名历史学家胡绳先生,他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是1991年出版的。这本书当时被公认为权威的党史著作,但是书中关于1959年到1961年间中国的人口变动这个问题,很显然,他就没有说到位。而且可以肯定,他看到了材料,但是没有直说。这个问题他怎么说的呢,他总结了三年间的种种困难情况,然后说:“许多地区因食物营养不足而相当普遍地发生浮肿病,在不少省份农村人口死亡增加。由于出生率大幅度大面积降低,死亡率显著增高,据正式统计1960年全国总人口比上年减少1000万。突出的如河南信阳地区,1960年有9个县死亡率超过千分之一百,为正常年份的好几倍。”胡绳主编《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的时候,中央档案馆肯定是对他开放的。对这三年的情况,中央档案馆应该有非常详细的材料,各个省、各个县、各个市,肯定也有详实的档案材料。但是,在讲这个问题的时候,该书用了这样一种很含糊的语言。你说他有没有讲呢,他讲了一点,他说,不少地区农村大幅度地发生浮肿病,由于出生人口的降低,死亡率高了。1960年全国总人口比上年减少了1000万,突出的是河南的信阳地区,1960年有9个县死亡率超过10%。但是究竟全国非正常死亡人口是多少呢?他不说。他把事情点出来了,但是又没有把严重状况全盘告诉你。显然,作者不愿意正面公布这方面的完整数据。假如读者不是专门的历史研究者,没有相当的史学修养,看不懂他的这种写法,看不懂它技巧在哪里。这是一种很专门很高超的史学笔法。他的说法也能摆得住,没有撒谎,后人不好说他撒了谎。这表明,1991年的时候,社会发展还没有到这一步,他不能把真实数据公布出来。现在就不存在这样的情况了,因为经过多年来的改革,社会发展进步了,民主化程度提高了,信息透明了,国家明文规定自然灾害、各种人为事故伤亡人数与经济损失必须如实报道。我在一篇文章里说过,历史学家往往会有三种情况,叫做讳言而不顾史实,苛求而以偏概全,口讷而闪烁其辞。该书的以上表述,就属于口讷而闪烁其辞。
二是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了,但是本来就没有任何材料。历史上有很多事情很肮脏,大家千万不要把历史想象得一片光明。历史上很多政治家行事不端,而且当初就知道如果有把柄留下来会遗臭万年,所以他们做事的时候,就不留任何材料。文化大革命把刘少奇搞死了,但是,谁也没有公开说过一句“把他干掉”。审查王光美的时候,审查报告送到林彪那里,林彪批了四个字:立即枪毙。报告送到毛主席那边,毛主席批了几个字:刀下留人,但是假如仔细想一想,凭刘少奇这样的身份,下面的人不揣准意图,怎么敢把他搞死?这样的事情你是永远找不到材料的,只能去想,想在心里;或者去分析,但是不好随便讲。历史上有很多活动,根本就没有史料,只能依靠历史学家的分析。历史研究是很专门的工作,要懂历史,懂社会,懂政治,懂人情世故。不能不懂,不懂就会瞎想,瞎说,瞎分析。所以,我主张历史学家有沉默权。
第四种是没有正式记载,但在有关神话、传说、民俗、戏剧、地方传统中间所记录的那些历史。这些东西里边也包含大量历史内容,其中有夸张、想象、崇拜、祈愿的成分,也有真实的成分。这些有真实性的内容,也是一种历史。
第五种是还保存在各种历史资料中的人们不知道的历史。这些历史资料不被开发出来,人们就不知道;哪一天被发现了,历史就要改写。为了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举一个很具体的例子。前苏联的著名作家高尔基,1917年5月到1918年7月,具体地说,是在1917年的5月1日到1918年的7月16日的一年多时间里,在莫斯科《新生活报》在上发了大约80篇文章。1918年,高尔基自己把这些文章编成两本书出版,一本叫做《革命与文化——1917年论文集》,一本叫《不合时宜的思想——关于革命与文化的思考》,这是高尔基自己编成的书。过去我们所理解的高尔基是无产阶级革命作家。他有一本很出名的小说,叫《母亲》;还有一篇很著名的散文,叫《海燕》,是强烈地呼唤革命的,堪称“革命的号角”。但是在这80来篇文章中,高尔基用了很严厉的语言,批评十月革命造成的对文化的破坏。1918年这两本书出来以后,马上被俄国人禁掉了。一直到1988年,前苏联才把这两本书解禁,我们现在才可以看到。如果看不到,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高尔基曾经对十月革命做过批评。这就是深藏在历史资料中的历史。这些历史资料,有的是罕见的书籍,有的是尘封的档案,有的是散落于乡野的民间书契文札,有的是生存者记忆的碎片,有的是私人有意收藏的典章、文稿或其他证物,等等。我们发现了这些资料,就知道这些历史;没有发现这些资料,就不知道这些历史。
第六种是随着历史资料的湮没而永远失去的历史。人们在社会生活中,会有大量的文字或者实物,或者其他类型的资料没有保留下来;由于天灾人祸,比如,火灾、水灾、战争等,会有大量文字实物资料被毁弃,因此,有许多历史事件,许多历史内容,不能得到任何说明,再也无法重现,永远成为历史的谜团。
以上所说,就是历史的六种不同形态。而这六种不同形态的历史,都与史料有关。我们要改进历史,要重新发现历史,首先必须发现史料,必须去研究史料。
历史研究有两个最基本的范畴,叫做历史事实与历史史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历史事实,就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件具体事情。而历史史实呢,它是历史学家在史学著作中间依据某种史料所记录进去的具体事实。换句话说,历史事实写进了史学著作就成了历史史实。历史事实和历史史实不是一个概念,它们有六点区别。
第一,历史事实是生活中间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历史上某一个时间段发生的某件具体事情的经过,而历史的史实呢,是被历史学家在史学著作中记录下来的一件历史事实。
第二,历史事实有可能有证据,能证实;也有可能没有证据,不能证实,因为不是历史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有资料留下来了。有的事情有资料保存下来了,有的事情不曾有资料留下来。就像今天我在这里做讲座,我讲了半天,若干年后有没有证据呢?可能有证据,也可能没有证据。可能有四种证据。一是我的讲座提纲,如果能把它保留下来,若干年后这份提纲还留着,就是一个证据。后人看到这份提纲,两页纸,哦,根据这个提纲,李老师某年某月某日还在浦口校区做了一次讲座,这份提纲就是证据。二是同学做的笔记,包括今天现场留下来的录音,也是证据。大家的笔记,如果留下来了,若干年以后发现了某某同志、某某人物早年在南京大学读书时的课堂笔记,其中记录了李老师做的讲座,这是第二种证据。三是若干年以后大家的回忆。你们同学聚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聊天,或者事后写文章,提到李老师这个人还不错,我们学生会请他做报告,他欣然答应了,并且聊得还可以。这些回忆文字,也是证据(当然要考订)。四是我自己用日记或者其他形式所做的记录,包括若干年后回忆到这件事,也是有效的。如果这些东西都没有,那没有办法,究竟李老师某年某月某日有没有给同学做过关于史料问题的讲座呢,不知道,没有证据,因此不能写进历史著作。所以,历史事实是有材料的,也可能是没有材料的,而写进史学著作的历史史实,必须是有材料的。
第三,历史事实是原生态的,而历史史实经过历史学家对史料的解读,其中包含了历史学家的思考。历史学家怎么记过去发生的事情,有一套专门的经验、方法和价值观,不完全是有闻必录。比如有一件事情,一个自发的过程原生态地过去了。如果有人把它写进史学著作,他就要思考,就要把事情的经过重新概括出来,就会有一系列评论出来。也就是说,历史事实被写进史学著作的时候,要经过历史学家的思考,经过重建,是一种经过分析的叙说。
第四,历史事实是无限的,而历史史实是有限的。全世界有50多亿人口,全中国有13亿人口,每天都有无数的历史事实发生,同学们每天也有很多事实发生,但是这些事实不需要都写进历史著作,也写不完。今天大家都做了许多事,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有的有点意思,有的没有多少意思,都要写下来怎么写得完呢?所以,历史事实是无限的,而写进史学著作的历史史实是非常有限的。
第五,历史事实是暂时的,而历史史实是永远的。凡是没有被记载下来的历史事实,很快就会被人们忘掉,在社会生活中湮没。而只要被写进史学著作,它就被记录下来了,就会被人阅读,被人们记住。读者越多,影响越大,成为一种读者的、大众的、民族的记忆。这种集体记忆,是一种历史文化。
第六,历史事实是一种已经凝固了的人类社会生活,作为一种客观事物或社会现象的发生发展过程,已经终止。因此,具有确定性。历史史实是后人对过去发生的历史事实的确认。这种确认,有时候符合历史的真相,有时候可能有一些细微的差异,有时候可能包含若干错误,有时候甚至可能是伪造的假象。
那么,历史事实和历史史实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我认为有三种关系:第一,历史事实是不是能写进历史,必须要看它有没有史学价值。大量历史事实没有史学价值,不需要记入历史;第二,历史事实有没有史学价值,既要看它对说明历史有没有价值,也要看它有没有史料证明;第三,有史学价值,也有史料证明的历史事实,意义的大小,除了对历史进程的影响以外,还要看历史学家的分析叙述是不是正确。
研究史料与研究历史的关系,是我们应该注意的问题。历史学是中国最古老的学科,历史学的诞生经过了漫长时间。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史”就是“记事”。甲骨文就记了许多事情。甲骨文是占卜用的,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要祷告一下,问一下,事后还要把结果记下来。这类文字,实际上就是目前所知的中国人把事情记下来的最古老的记录。中国最早的史学著作是孔子的《春秋》。从甲骨文的出现到孔子的《春秋》,中间经过了多少时间,大家想一想。所以历史学的诞生,是一个很长久的过程。研究历史必须从研究史料开始。过去傅斯年先生有三句话,我们可以把它当作座右铭来看待。第一句话:“史学便是史料学”。这句话是说,历史学的基本工夫就是研究史料;第二句话叫做:“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这句话是说,历史学家要花最大的精力找史料;第三句话叫做:“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这句话讲得非常通俗易懂,也非常准确,是说历史学要凭材料说话。我对历史学也有一个定义,什么叫历史学呢?历史学是通过整理和研究历史资料叙述和总结人类生活进步过程的科学。
根据史料的重要性,历史研究的方法是什么呢?我把它总结为18个字,叫做以真实为原则,以事实为基础,以材料为根据。这是历史学的根本知识方法。
对于李老师的说法,大家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可能就是,我们从接触历史学开始,书上、老师、还有经典马克思主义作家的论述就告诉我们,研究历史,最根本的就是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那么,老师的以上提法对不对呢?我认为,这两个提法都是对的。
第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我们的世界观,指导我们对外在世界的认识,是我们对客观世界发展变化过程的看法。它不是某一门具体学科的专门方法,而是一种带有普遍意义的思想方法。不仅历史学要坚持这种方法,人文社会科学的所有学科都要坚持这种方法。就像每一个人都要吃饭,需要不需要说吃饭是我们的根本方法、根本的生活态度?不吃饭就要饿死,不需要强调吃饭是维持健康的根本方法。要针对具体的人具体身体状况,来研究要注意什么问题。你已经很胖了,那你就要注意节食,要少吃点肥肉;如果你喜欢睡懒觉,不喜欢运动,像李老师就不喜欢运动,那你就要注意适当运动,明白生命在于运动的道理。这就是具体的有针对性的方法。所谓以真实为原则,以事实为基础,以材料为根据,就是带根本意义的历史学的专门知识方法。
第二,研究历史,首要目标是弄清事实,所以要挖掘材料,不要笼统地谈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常常有这样的情况,为了对同一历史人物、同一事件的评价,马克思主义的史学家之间还会有不同看法,甚至争论不休。他们都在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观点分析问题,为什么还有分歧,还要争论?就是因为他们所掌握的史料不同,所运用的学术方法不同,分析的角度不同,所以得出的结论不同。可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普遍的思想方法,不能够代替历史学的专门思想方法。
第三,以真实为原则,以事实为基础,以材料为根据,只是史学方法中最具根本意义的一种方法,还有其他史学方法可以运用。比如我们也要坚持调查研究的方法,也要使用社会统计的方法,也要使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必要的时候还要使用心理分析的方法,等等。它们都是方法。但是在所有这些方法里边,最根本的是第一种方法。
怎样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理解“以真实为原则,以事实为基础,以材料为依据”呢?在历史学的概念里头,真实是最高原则,也是史学价值最本质的表达。历史学不能搞虚假的东西,不能撒谎,不能说假话。历史学家最大的耻辱就是撒谎,如果撒谎,如果说假话,史学研究就没有意义。但是历史学的真实必须落实在对具体事实的讨论上,不能口头上要真实,但是谈具体事实的时候不要真实。如果这样,那这个真实的原则就没有用。我们讨论事实的时候,是以材料为根据的。讨论问题必须凭材料说话,没有材料作根据,任何事实都不能写进历史。也就是不能把历史事实,变成历史史实。所以,原则上讲,讨论真实就是讨论事实,就是讨论材料。过去有一个说法,叫做“论从史出”。这里的“史”,是历史学家不断追求的客观历史实际,不是指具体书本。“论从史出”不能理解为论从书本出,不能理解为我读了哪本书,就根据这本书的结论来发议论。任何史学著作所讲的历史,都只是上述六种历史形态中的一种,它所达到的真实程度,都是有限度的。我们经常听到有人说,我写的书很好,很真实,很权威。事实上,即使很权威的著作,也难保不出差错,说不准哪一条史料就是错的,假的,或者解释错误的。有不少专家,满天飞,样样懂;也有的专家很狂妄,自以为学问最大,老子天下第一,别人不能说半个不字,这都是非常可怕的。史学研究是一件非常小心的工作,不能有一点点疏忽大意,要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所以,所谓“论从史出”要改动一下,变为 “论从史料出”。
处在本科学习阶段的同学,应该怎么样去提高史料学的水平呢?我们知道,史学研究是非常复杂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研究历史非常辛苦,要坐冷板凳,要去找材料,要很细致地研究材料。本科阶段的学习只是打一点基础,优良的专业素养需要将来经过进一步熏陶,也需要经过不断实践才能造就。那么,在本科学习阶段,应该怎样提高史料学水平呢?应当注意哪些问题呢?我讲几点意见,供大家参考。
第一,尽可能地增加阅读量。要尽量多读一些史学著作,尽管史学著作只是上述六种形态的历史中的一种,但是必须从这个地方入门。另外,本科阶段是按专业进行训练的起点,大量历史内容还不知道,所以,要注意多读一点史学著作。史学著作读得越多,现有史学动态了解得越清楚,对提高史料能力越有好处。否则面对一份史料的时候,你不会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时候的史料,当时起了什么作用,能反映什么问题,有什么价值。但是如果你的史学知识很丰富,读的东西很多,拿到史料就知道这些,就能判断,所以要多读史学著作。
第二,注意养成读原始资料的习惯。不光要读史学著作,还要注意读原始资料。比如说,关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有大量研究论著,读了这些论著,知道学术界已经研究了一些什么问题,当然是好的,但是还不够。要去读原始的东西。原始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陈独秀的文集,鲁迅的文集,胡适的文集,李大钊的文集等等当时人留下来的大量材料。你读了许多研究陈独秀、鲁迅、李大钊、胡适的著作,知道了很多。但是,所有这些都是人家的解释,都是人家对陈独秀他们一流人物的认识。这些认识对不对,你不知道,只能凭主观感觉认为讲得很对,或者讲得不对。你说很对,没有依据;你说错了,也没有依据。你凭什么说是对的,又凭什么说是错的? 要读陈独秀他们本人写的东西,把他们的文集读一下,就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否则无从辨别。读原始资料比读史学著作更难,更要有专业目标,有耐心,有读书的兴趣。
第三,逐步学一点分析史料的方法。史料记载不全是真的,不要盲目地崇拜史料,盲目地相信史料。比如档案,不能认为里面的内容都很可靠。比如,过去时代的许多日记,其中带着个人观点记录的那些内容,不经过分析不能用。所以,任何史料都要分析,不能拿来就用,分析鉴定史料是做研究的第一个程序。要养成分析史料的习惯,学会分析材料的方法。
第四,掌握一点查阅、收集和利用资料的方法。要大致上知道在哪些地方,通过哪些渠道,可以查到所需要的材料。就本科同学来讲,基本上要以利用图书馆的资料为主。因为现在没有精力去做社会访谈,也没有经济能力到档案馆去查阅档案。网络上的信息资源也很丰富,要学会利用网络。要会利用一些基本的工具书,查书目,查版本。在查资料的过程中要注意多请教,多向有经验的老师请教。特别是到图书馆去,要多向图书馆的老师请教,得到他们的指点。另外,图书馆常常会有一些内部编的资料目录,能帮助减少查找的困难。比如,1997年7月,南京图书馆典藏部就编过一种《南京图书馆香港资料研究书目》,你去查他们那里收藏的香港资料,翻翻这本小册子就方便多了。
第五点,学会选课题,学会找新材料,在课题上创新。在本科阶段,同学基本上是以听课、考试、阅读为主,多数同学还不太会做研究。应当适当地进行写作锻炼,有目的地围绕一个专题读书,有计划地写一点读书心得、笔记,甚至研究论文。要留心史料,在读史料的过程中发现有价值的课题。课题以出新为好,课题出新以后,就要注意史料出新。所以,一是要有材料意识,二是要有选题意识。要不断去找新的课题,去找与新的课题相匹配的材料,然后就能做出一种高规格的创新型的学术著作来。高规格的学术著作对于年轻人非常重要。我曾经对学生说过,博士论文就是博士的名片。南京大学的博士,北大的博士、清华的博士,都是很受重视的,这就叫名校效应。但是仅仅有名校效应还不够,还要把博士论文做好。这是对博士说的,对于本科同学来说,道理是一样的。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时代,人们的价值观变化很大,生活态度也不一样,立志于做学问的人不多,人们不太容易认识到学问是有价值的。但是,我还是希望同学们静下心来多读一点书,多掌握一点方法,逐步前进,做一点学问,做好学问,为自己创造好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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